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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都是阿姨做饭,罗伊已经很少亲自下厨了。大火以后,厨房好像禁地。于国飞怕她受伤,就不允许她再进去,甚至家务也不允许她干。家里请了两个保姆,一个负责给于羡做饭,一个负责打扫卫生。
越是这样,罗伊的病情越是没有好转,闲也会闲出病来。
今天晚上两个阿姨都回家了,于羡迟疑了会儿,道:“不用,你去休息。”
语气里带了点命令的口吻在。
罗伊怎么也不放心,不肯上去,问道:“你是不想让妈妈进厨房吗?”
于羡默认。
罗伊却十分坚持,眼神里满含“给妈妈一个机会”。
于羡盯着罗伊小臂上延伸出来的伤疤,深褐色的,在平滑的肌肤上凸出来,只有一小节,没有被衣服盖住的。罗伊连忙盖住:“其实早就没那么抵触了,妈妈也想做一点事情,你们越是这样,我越觉得自己是一个废人。”没用到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
好像,他们是对妈妈太小心翼翼了,被过度的保护就像坐牢,没有人会喜欢的。
于羡一愣,沉吟片刻,点了下头。
“你本来想做什么?”罗伊问,看了看食材,也不像是煮面或者做饭。
于羡:“那个小同学生病了,嗓子几天都没好。”他拿出查好的资料,给罗伊看,冰糖雪梨,清热润肺必备良品,“想煮一点,带给她喝。”
罗落有点惊讶,儿子第一次进厨房做东西竟然又是为了小同学,要知道他小的时候是宁愿饿着都不会主动跟保姆讲自己饿了的,一定会挨到吃饭的时间。
“又是林央央?”
于羡点头:“你怎么知道?”
罗伊微笑着叹了口气,眼角有淡淡的细纹,是岁月对妈妈的侵蚀,却没有影响到她的美丽和温柔,她说:“因为你总是对她不一样呀,送好玩儿的给她,好吃的给她。”说到她的时候语气会变温柔,就连绣一个零钱包,都是叮嘱做的可爱一些。
十六岁的少年正是敏感的阶段,听家长评论他对某个女同学特别,是非常不好意思的,他白皙的脸庞因为羞囧而泛着隐隐约约的粉色。
罗伊难得开这种玩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既然于羡没有反驳,她便问下去:“喜欢她?”
“不是。”他扫干净大理石地面的梨皮,说道:“她很特别。”那双鬼灵灵的眼,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罗伊笑了笑,并未深究,说道:“不用这么麻烦,嗓子痛,你买胖大海就行了。”
于羡皱了皱眉:“那个味道不好。”
林央央感冒那几天药都不肯吃,他给她买的急支糖浆就敷衍喝了两口,还是被他盯着的,然后就直接塞进了桌洞里,再也没有拿出来。
罗伊:“……”要求还挺高。
她卷了两道衣袖,从壁柜里拿出小炖锅清洗干净,又取了两颗白白胖胖的大梨子用食盐搓洗干净,接着是红枣银耳枸杞和冰糖,塞进挖空的梨肚子里,放进了小炖锅里,点开了火。“煮二十分钟就好了。”
整个操作行云流水,看着一点儿也不难。罗伊说完,接过了于羡手里的抹布,开始整理被弄得一塌糊涂的操作台,不一会儿厨房也整洁一新了。
蔚蓝的火苗在灶台上跳跃着,生出些许热意来,暖黄明亮的灯光把妈妈后背的弧度映得格外模糊,温柔,还有弯曲的弧度,柔润的黑发一两缕散落下来,落进毛衣里,身上还带有橙花的香味,淡淡的。
于羡忽然恍惚,他的记忆里早就没有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了,那种温馨的场面只配出现在影视剧里。
虽然并不熟悉,可他却并不觉得违和。只是这样温柔的妈妈,他能拥有,妹妹却无法拥有,然而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顿时,他又觉得自己不配了,他这个罪魁祸首,什么都不配。
那一股令人窒息的愧疚感,几乎是一瞬间就把他淹没了,喘都喘不过气来。
他撇开脸,压抑着自己。
他掩饰的很好,罗伊并没有发现儿子情绪上的变化,她想了想说道:“不过,现在做的放到第二天味道就不好了,不如这一碗你喝了吧,明天去学校之前妈妈再给你做好吗?”
于羡低低“嗯”一声,罗伊这才发现儿子眼底的阴翳,嗓音沙哑,蓦地心底一片泛起酸来,她抬起枯瘦的手指,摸了摸少年的漆黑柔软的短发,低声道:“羡羡,对不起,是妈妈这些年没能好好照顾你。”
于羡是万万想不到罗伊会这样道歉,毕竟一切都是他的错。爸妈嘴上虽然从来不说,但是他知道他们埋怨他把他们的小女儿弄丢了的,不然这个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罗伊见儿子不说话,脸上的的悲伤表情更甚,她的手指捏了捏儿子软嫩的脸颊,极力让自己稳住情绪地道:“以后妈妈都留在家里,不去寺庙了,好好照顾你,能原谅妈妈吗?”
明明是他的错,何来原谅?
沉默的少年根本就不善于表达,可是那些委屈是真真正正存在的,他哑了半天,垂着脑袋,适时把妈妈从负面情绪里拉出来:“你教我做吧。”
*
小区门口。
于国飞跟司机说不用送到里面了,他想自己下来走走,秘书恭敬地点头,没有立刻走。
他看着老总衣着单薄的衬衫,忍不住小声提醒道:“于总,外边儿冷,您别冻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