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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音华一手放在桌面上,闭目,来回深呼吸好几回,才将爆发的情绪重新平复过来,再开口,因为过于压抑,连声线都带着轻微的喑哑:“她怎么会知道的?”
她和周柏轩真正开始认识的时候,柔嘉郡主早就跟着长平长公主去平阳了,因为他的身份敏感,偶有几回见面都是再小心不过的。
更何况那段时间周柏轩受圣上忽视,性情越发冷漠沉闷,细究起来,她们难得见着面也没能说上几句话,虽然白音华对他有兴趣,但自小受人追捧的她,也不可能真放下身段,低三下四地去迎合别人的冷脸。
明明是极其隐蔽的事,柔嘉郡主是怎么知道的?
白音华面色阴沉,她可不信柔嘉郡主跟周柏轩的兄妹情好到这份上,能让他主动告知。
绿窈见她的怒火稍稍平静,才小心着从地上起来,“小姐,沈三少爷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以前三少爷对她们小姐如何百依百顺,绿窈在旁看着都倾羡不已,只是恐惧大小姐的威势,一丝一毫都不敢表露出来。可今日,柔嘉郡主就这么一说,沈少爷就信了,还似乎对大小姐露出十分失望的样子,令她不敢置信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绿窈的忧虑,白音华体会得更深,哪怕心底已经对沈瑜之撒开手了,乍对上他方才淡漠中依稀失望的目光,她心口还是莫名一痛。
沉吟许久,她长叹道:“左右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借沈瑜之将柔嘉郡主约出来,是以为柔嘉郡主倾心于他,所以故意刺激她。
白音华想要将周柏轩收入囊中,可她处于深闺,周柏轩不主动前来,她就没办法见到他。思来想去,就只能赌一赌他对她有几分上心,若是下回她再遇上什么危险,周柏轩或许还能现身相助呢?
至于加害她的凶手,她选中了柔嘉郡主。
白音华一开始就没想过跟她和解,无论柔嘉郡主是因为什么才几次三番针对她,两人的仇怨甚至在孩童时期就已经结下,即便柔嘉郡主肯放手,她还不甘心呢。
如果能一边拉拢周柏轩,一边想办法离间他和柔嘉郡主,就再好不过了。
有什么能比将本该属于她的助力变成反刺向她的刀更好的报复方法呢?
今日一面,白音华对柔嘉郡主的仇恨更深,只是她给自己的定位太被动,眼下也只能盼着柔嘉郡主早日再对她出手。
白音华眸色幽深,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
可惜,刚才刺激的程度可能不够深,或许,她该想想别的办法了。
……
沈瑜之心事重重的回到沈府,连去长辈那儿请安都免了,径自回了墨棠轩。
刚换了衣服,就听览溪禀报说少夫人下午来过了,知道他不在,便留了一个平安符,说是才去普济寺求来的,让他好好收着。
小小的符躺在他的掌心里,沈瑜之盯着看了许久,才默默地将它收进贴身的锦囊里头:“趁着天早,去少夫人那儿看看吧。”
览溪一愣:“您还没用膳呢?”
他这会儿哪还吃得下东西。
沈瑜之摇了摇头:“不碍事,我在外头吃过了。”说着,他已经迈步向外走去,览溪连忙拿了披风在后头跟着,生怕等会儿夜风大起来,让主子受凉。
就是前后的院落,沈瑜之一回来白楚这边就听到动静了,她也没什么反应,认认真真地坐在棋盘前揣摩着上头摆好的棋局,纤细白嫩的手指间,一粒黑色棋子灵活地来回穿梭。
下午沈瑜之不在,她也懒得再去沈玧之那边跑一趟,就让人将他的那份平安符送过去。结果礼送到,人却被她引来了梧桐院。
聪明人的脑回路真是难以捉摸。
沈玧之十分感动的表达形式就是在棋盘上把她杀得片甲不留,然后还诚恳细致地给她复盘整局棋,很有耐性地一一给她解释她哪处不足,什么思虑不够周全、顾前不顾后、预见性不足等等等等,知道的能夸他是个合格的老师,不知道地还以为他们多大仇,故意来这儿摧毁她自信心的。
所以当沈瑜之进门的时候,就看她眉心紧皱,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摆满棋子的棋盘,或许是他眼花了,恍惚间还看出几分杀气来……
“三哥回来了?”白楚发现他的身影,扬起明媚的笑靥,随手将指尖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扔,精密复杂的棋局眨眼间就毁于一旦,“你看到我留的平安符了么?”
“看到了,”沈瑜之神情舒缓,略微显出些许疲色,“楚华,多谢你了,我会好生留着的。”
白楚笑了笑,起身给他倒了杯茶:“三哥,你今天遇上什么事了,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
沈瑜之心口堵得慌,正是需要纾解的时候,听白楚这么一说,暗自松了口气,顺势坐下来,将白天发生的事,包括他对白音华的怀疑和失望统统说了出来。
他刚回来府中的时候,满腔心事不知道该跟谁说好,偌大的天地,明明亲朋好友都围聚在身边,沈瑜之却猛然被一阵孤独的凉意笼罩了全身,一个一个排除开来,这些心里的话他能跟谁说呢?
当初母亲拿着白音华与旁人来往的书信到他跟前,哪怕沈瑜之心头再痛苦,在外头买醉的时候遇上裴昡章皓等人替他鸣不平,他还会替白音华辩解几句。
与其说是相信她,到不说是相信自己,觉着他自小看到大、情意甚笃的女子不是那样表里不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