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页
宫女前来换了杯滚烫的茶过来,陈皇后刚一接茶杯,手里一烫顿时松手,失手打翻了热茶。眼看滚烫的茶水就要倒在陈皇后膝盖上。
陈皇后膝盖上还坐着天真无邪的明玥公主。
华锦萼先一步伸手接住茶碗,拇指压住茶盅盖,几乎没有洒出什么水来。茶格外的烫,华锦萼指腹红肿,有十分确定这杯茶是有人故意的。
华锦萼把茶放在一旁的托盘里,掀开看了一眼,茶盅里的热水还在汩汩滚动着小气泡,朝杯沿浮去。
华锦萼心一跳,鲁王殿下……她霍然抬头,望向席间的鲁王韩霆。
鲁王韩霆穿着四爪紫龙蟒袍,高大刚毅,喝醉的满脸通红。他晕沉沉靠在心腹太监身上。
鲁王韩霆不说话的时候,鲜少有人能看出来他是个傻子。
席间有不少侯夫人女眷看上鲁王,却想到鲁王的病,又纷纷惋惜。
廿七十二岁的时在云岭障林执行任务,鲁王特意绕道过来接她。华锦萼饿了十天,饥肠辘辘,腰间篓笼里还半条没吃完的蛇尸体。
鲁王韩霆闻到腥臭味,问她为什么不扔了。廿七下意识道:“饿,好不容易逮到的。”
鲁王韩霆摘下她腰间的蛇笼,随手丢在草丛上,“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鲁王带廿七吃的汤米缆,米缆洁白光亮,细如丝线,浇着老骨鲜汤。配以黄豆、胡椒、香醋、酱油。还有许许多多的配菜、猪肉片摆了满满一桌子。
汤米缆是用熬中药的砂锅煮的,店家端来很久,廿七一不留神还是烫着手心。
最后鲁王索性夺了她的筷子,皱眉问她:“只管饿,不管长记性?”
华锦萼忘了她那时说什么了,只记得她很委屈,眼泪砸在汤锅里。鲁王韩霆拿了长竹筷,给她把米缆尽数挑在小碗里,一口一口喂她。
后来鲁王韩霆把那一家人都带走了,华锦萼去雲州替代华锦萼的时候,听说鲁王给大公主写信,让大公主派人去云岭找一个做砂锅的匠人。
给他煮饭的厨子把锅不小心摔碎了。经官窑里烧了无数个锅,都不得味。
鲁王向来任性,大公主韩霏也没说什么,让人去办了。
华锦萼看了一眼天真烂漫的明玥公主,心里一阵阵发苦。这么小的孩子,若是真被烫出个好歹……
鲁王他,不是从来不对孩子下手的吗。之前他还阻止她不要对杭心姝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华锦萼说不清楚是她变了,还是鲁王变了。她总觉得,鲁王的所作所为让她有些无法忍受的……难过。
因华锦萼手脚快,又是背部挡着的。除了坐在一旁的元熙帝,谁也没看到这桩小变故。
晚间席散,杭心姝抱着刚刚被赐名的小皇孙韩明琰去向皇后娘娘辞谢。
华锦萼在东华门处等候,她和杭心姝挤一个马车。华锦萼的分位不能坐轿、坐马车。
回到焕章殿,玉心正在给她熏被褥,整个房间内都是恬淡的香味。很是好闻,华锦萼进门道:“玉心,给我找点药膏过来。”
“侧妃娘娘,你受伤了?”玉心眼中闪过真切的关怀,她忙丢下手中的活,去外间翻药箱。
华锦萼等了很久玉心都没有回来,正欲起身去看看,霍承纲忽然出现在门外。他手里拿着一盒瓷白的胭脂盒,看起来像脂粉。
“你怎么来了。”华锦萼朝外看一眼,“都这个时辰了,霍大人还没有出宫?”
华锦萼实在说不上来霍承纲三天两头的朝这跑,是不是太逾越。不过她也不关心太子会怎么处置她了就是。
华锦萼在东宫如今就是个冒牌货,欺君罔上的罪人。左右都是一死,再多一条和外臣有首尾的罪名,也没什么了。
虱子多了不怕痒。
“手伸出来。”霍承纲坐在她对面,拧开药膏,像是推膏脂一样,缓缓揉着华锦萼的手心,指尖。
华锦萼手心痒痒的,她抬头问:“霍先生知道晚宴上的事了?”
“恩。”霍承纲道:“经此一晚,你还觉得楚王是好人吗。”
霍承纲没有怀疑到鲁王身上?华锦萼目光竭力平静,掩饰着心中一闪而过的讶然,她问霍承纲:“你觉得晚宴是楚王故意拿女儿做苦肉计。”
华锦萼想了想道:“不对,你早就知道今晚有事发生。这是你安排的?”
霍承纲道:“我不会拿皇后娘娘冒险,更不会对孩子下手。我只是笃定,楚王遇上太子,总会做些手脚,没有好事发生。”
“那你和太子是好人吗?”华锦萼鼓足勇气道:“霍大人,我不明白。我知道你是想教我是非。可太子和楚王的事上,我不觉得你们谁是好人。”
“我听楚王说,元熙十三年西北大旱,沧州百姓饿殍遍野,流匪层出不穷。楚王任陕西布政使经国祥去沧州救灾。太子为了争权夺利,扶持己脉。换了经国祥,改派湖广总督孔浩权担任此事。”
“可惜孔浩权受了岐岛水寨的贿赂,假装被土匪劫了。后来越国公府上的小国公陈棠一怒之下,带领一千府兵捣毁了岐岛水寨。却没有查到粮食的下落,只缴获了水寨的一些存粮。朝廷一时半会掉不出来同样多的粮食。”
华锦萼吸着鼻子,噙泪道:“沧州粮价翻了二十倍,当年饿死了一万余人……山贼们抢走了救灾的粮食,又倒手贩卖给沧州的大粮商。而沧州百姓人人感激的小国公陈棠,其实是这场阴谋的受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