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负了一人
“长歌现在呢?”王秀姝问道。
“已经入棺了,”阮苏笙叹息一声,他虽对长歌已无好感,但香消玉损的确令人惋惜。长歌对阮天祁的爱太过执拗,她用死亡让阮天祁与王秀姝的心中加了一把枷锁,“秀姝,你不必心中愧疚,这本不是你的错,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这是长歌自己的选择。”
这些道理王秀姝又何曾不知晓呢,可是长歌是阮天祁心尖上的人,她的死,对阮天祁而言真的可以接受么?王秀姝不敢去多想,她起身下床:“师傅,天祁呢,我想去见见他。”
现在是阮天祁最为难过的时候,王秀姝怎么能不陪在他的身边呢。“在自己的房中。”阮苏笙回答道。王秀姝听闻便向着屋外走去,夜空之中落雪纷扬,绿绣撑起一把纸伞为她挡去冰冷的雪花。
阮天祁的院中白色纷飞,院落之上有着一具棺木,金烈风早已请来茅山先生为长歌超度,大片的圆白纸洒向空中,与雪花混合在一起飘扬落下。王秀姝瞧着此番场景心中不由得悲戚一声。
她重生之后这样的白事她见得并不少,死亡王秀姝也曾经历过,对她而言死亡意味着重生,但不知晓对于长歌而言,死亡又代表着什么呢。王秀姝径直上前,推开那扇屋门,绿绣并未跟上去,她站在廊中收了伞,寻了一间偏房暖和身子。
屋中只等着一盏烛灯,灯火灰暗。王秀姝走进去,便觉得屋中的温度与外面并无两样。同样的冰冷刺骨。冰冷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味。阮天祁坐在圆木桌前,手里正握着一壶酒,他目光已有些浑浊,听见脚步声的他并未抬头,而是轻声道:“来了。”
王秀姝坐到阮天祁跟前,她并未回话,而是拿过阮天祁手中的酒壶,仰头饮了一大口。阮天祁瞧着王秀姝,他夺回王秀姝手中的酒壶:“染了风寒,别喝。”他的声音虽然不带半分情感,如寒冬一般,可王秀姝却听出了暖意。
“秀姝,如若当初我娶了长歌,你会怪我么?”阮天祁问道。
王秀姝顿了顿,她点点头,轻声回道:“我会。”王秀姝不是完人,若心中没有半分恨意,这未免太假。她无法想象如若她来寻天祁时,发现天祁身边早有一女子,她会如何。可能会心痛不已,或是只得作罢。
王秀姝嫁与阮天祁时曾想过,如若阮天祁有一日变了心,或是不再要她。她便回到王家村,带着与阮天祁曾经的回忆过着余生。可是如今王秀姝却做不到,王秀姝或许在这一刻能够体谅长歌,因为她也是同样,她不知晓现在的自己没有阮天祁的陪伴,自己该如何是好。
王秀姝如此想着,便听到阮天祁苦笑一声,他道:“姝儿,你能将我们的过往仔细讲与我听么?”阮天祁问道。王秀姝心中一动,她不明白为何阮天祁会突然萌生这样的想法。她与阮天祁的过去,王秀姝曾想过认真讲与阮天祁听过,可是她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
来到金魏已有一月多的时日,王秀姝却从未与阮天祁打心交流过。阮天祁对王秀姝突然的出现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他与她冷漠相对,王秀姝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好。”王秀姝点点头。她缓缓开口,从嫁与谢祖荣开始慢慢与阮天祁讲起,阮天祁喝着酒仔细听着,目光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王秀姝讲着,讲到窗外的风雪也渐渐停息下来。阮天祁听着,他仿佛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
但这些故事他听得虽陌生,但也感觉到有一缕熟悉。阮天祁在找着答案,他心中明白,当他看到王秀姝时,他便慢慢被王秀姝所吸引。他一直认为自己不娶长歌是对长歌负责。因为他不能允诺长歌的未来。
可是他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他真的是对长歌负责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长歌的么?阮天祁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答案。长歌的死也正是验证了这个答案。他其实只是为了自己罢了。他一直以为他心中是有长歌的,可他如今明白,他心中对于长歌,更多的只是感恩罢了。
王秀姝讲完她与阮天祁的曾经,她止了言看着阮天祁。阮天祁不动声色,壶中的美酒也早已饮尽。“姝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阮天祁开口道。他知晓王秀姝这些日子因为他而受了多少的委屈,今日王秀姝突然倒下时他向她冲去。他明明正失着神,可身子却早早的反应了过来。
阮天祁明白王秀姝对自己的重要。他的确对不起长歌,他找不到借口解释自己害得长歌为他死亡,如若当初他早些与长歌划清界限,不再给予长歌期待,或许长歌就用不着自尽。
长歌曾对他说过,他是她在世间唯一认识的人,也是唯一想相伴的人。正是因为如此,当阮天祁拒绝她时,长歌只好自尽,因为阮天祁一走,长歌便再次无依无助起来。可是如若时光重流,阮天祁会娶长歌么?
阮天祁不知道,他就算娶了长歌,真的能好好待长歌么?阮天祁也不知道。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己或许就注定了要有负于长歌。
“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明日咱们还要早些出发。”阮天祁说道。王秀姝点点头,阮天祁起身领着王秀姝走出卧房。院中白事已做,三五个小厮正在搬举着长歌的棺木。绿绣瞧着二人一同出来,走上前为二人撑起了伞。
阮天祁瞧着棺木,他虽神色为动,可王秀姝分明瞧见,阮天祁握紧的双手力道重了几分。他接过绿绣手中的伞,与王秀姝一起同撑伞下,一同目送着这棺木的离去。长歌在世间已无亲人,金烈风为她寻了山中一处墓石安葬。
这是阮天祁的主意,长歌曾说过,她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便是与阮天祁一同在山上相依为伴的日子。
阮天祁这一生,终究是负了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