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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你再离开我,我会报复你的。”
    “报复?”喻识愣了下。
    陶颂动了动:“我就杀光所有的好人,带着恶人为非作歹。你若是还有一缕魂在,一定会来找我,你若是魂飞魄散,那便是天道本就不公,我这一番行径,也算不得什么。”
    此时恰好狂风吹过,一截树枝这段,咔嚓一声巨响,自窗外砸下。
    喻识一抖:“你少吓唬我了。”
    “我说到做到。”陶颂语气平淡,喻识虽然看不见他的神色,却觉得这是认真的。
    他又想了想,只能信誓旦旦地保证:“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出事,也不会离开你,可以吗?”
    陶颂抬眼起来:“剑修,你不能骗我。”
    喻识笑笑:“我哪里还敢骗你呢?”
    陶颂仔细端详了一遭儿他的神色,品了品,似乎也并没有作假。
    他不知道喻识想去做何事,或者做了何事,只知道,喻识如果想说,方才就会说了。喻识不肯说,他去问,肯定得不到什么答案。
    陶颂默了默,只盼着这一番掏心掏肺,能让喻识暂时不要去冒什么险,或者,能和他说说也好。
    风雨疏狂,喻识却更坚定了些心思。
    陶颂如此在意他,他若说了,大约就走不成了。
    但不能不做,更不可能拉着陶颂一道做。
    陶颂又攥起他的手:“剑修,你不要骗我。”
    “我没有。”喻识将他的手搭在自己左腕上,“你摸摸,我这个真气的样子,以后都离不开你的。”
    说着,心下真起了三分感喟,叮嘱道:“你记着好好安心休养,多余的事皆不要想了。”
    “你也不要想了。”陶颂接口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会有法子,你不要想太多。”
    二人俱是话里有话,喻识也不肯与他说明白,只乖顺点头:“我不想,我都听你的。”
    陶颂说不上来放心,还是更加悬心了几分,还未想明白,喻识却伸手抱着他倒在了榻上,几缕墨发自肩颈处滑下,轻飘飘地垂在他耳畔。
    喻识稍微笑笑:“现在得听我的了,夜太深了,你该睡了。”
    陶颂抬手揽住他脖颈:“你也来睡。”
    “好。”
    喻识吻了吻他唇角,勾着陶颂与他纠缠了一会儿,又抬头笑笑:“别来了,再来就睡不成了。”
    陶颂抱着他,只心道,睡不成便好了,正好看着你。
    帘帐低垂,千年大户似乎都极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装饰,一层一层的帐子,连个风也挡不住,帷帐间的飘渺鹤影于灯火中一起一伏。
    喻识悄悄地翻身起来,小心翼翼地挪开腰际的手臂,顺势探了会儿陶颂的脉息,见安然无恙,握在手里暖了暖,又放回锦被中。
    陶颂呼吸绵长,并无动作,他摸了摸陶颂的脸,利索地起身下床。
    这丹药还是封弦给他的,当时封弦道:“碾碎了可用在唇齿交缠时,保证毫无痕迹,能睡得三天都醒不来。”
    喻识甚为嫌弃,只觉得这东西格外不正经。
    封弦煞有介事地与他道:“外头看上你的魔修妖修精怪什么的满地都是,说不定哪天你就被绑了做压寨夫人,此药正好助你新婚之夜反杀一波儿。”
    喻识依旧嫌弃得很,但封弦对此作甚为满意,这辈子又塞给他一次。
    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窗外满地风雨,喻识深深吸了口气,也没舍得再看陶颂一眼,悄无声息地溜出去了。
    青江的后山向来人迹稀少,他就要自此下山。
    第91章 秋雨其三
    喻识捏了个避水咒,独自一人于滂沱大雨中疾行。
    这大约是今年夏末初秋的最后一场雨了。雨势已然连绵了数日,却丝毫未见要停的意思,自入夜时分,又大上了许多。
    喻识想起与陶颂说过的话,这场雨过后,热气消散,寒意蔓延,秋天便真的要来了。
    天要变了,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该做个了结。
    林间草木茂盛,于潇潇夜雨中摇曳不止。头顶枝叶纵横,风中卷起四下飞散的树叶。
    喻识于此时念起陶颂,又压了一遍想要立刻回去的心思。
    他不由笑了笑,有几份无奈,又有几分欢喜。原来存一个人在心上,是这般滋味。
    他也不过离了陶颂片刻,便三番五次地想要回去。一时担心陶颂晚上要喝药,一时又挂记那个迷药会不会伤到他,一时又担心他会不会追了来。
    整颗心都乱七八糟。
    一点也不像从前临行前的从容镇定。
    喻识从前外出救人,为的是师父教他惩奸除恶护持弱小的世间道理。救完之后,得了相救之人的许多感谢,因他只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之事,也并未如何把那些言语并人事放在心上。
    此番却有些不同。
    他为的,是救他心上人,心爱之人,心心念念之人。
    喻识自觉心十分小,分开这一会儿,他就无时无刻地不在惦念着这个人,心里几乎快容不下旁的事物了。
    他这般想着,不由停住脚步,稳了稳心思。
    自他重新出山,这还是第一次他单独出来。
    初时有封弦在,后来有陶颂时时缠着跟着。眼下他这副修为,这腔气海,和这半颗金丹,当真做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