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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先生是去哪儿了?”涂谜懒得看他这人模狗样的,出声问道。
    “涂小姐这么关心在下的事,难道是……”后头的这句没说完,但贺文天的语调,却留给人足够的想象空间。
    “我猜猜,贺先生是去了爱德华路的永明照相馆,理查德路的兴隆饭庄,盖文路的吉祥布店,还是哈维路的升平粮店?”
    涂谜根本没受贺文天的影响,慢悠悠地吐出了几个店名,然后,随着她准确地指出军统海城站在公共租界的几处秘密据点,贺文天的脸色彻底变了。
    “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从哪里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日本人这回抓了不少人,他们到底能从这些人嘴里掏出些什么来。”
    “……”
    “贺先生,容我提醒您一句,您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收留您,是看在我二哥的面子上,也是念着您胸膛里的那颗救国救民的心。可也劳烦您看在我二哥的面子上,做任何事之前,请三思而后行。我涂家人可以为国抛头颅洒热血,但却不能做无谓的牺牲。言尽于此,贺先生好自为之!”
    说完,也不看贺文天的反应,涂谜便拉开门走了。
    贺文天隐在窗帘后,再次目送涂谜的身影离开。只是这次,他的心湖被刚刚涂谜的那番话撩拨起了水波,一圈一圈地往外漫着,久久不能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国庆节,觉得写这文瞒应景的。好日子得来不易,愿盛世永昌!明天见!)
    第二十八章 宽心长寿面与总该去看看
    不知是那番话起了效果,还是涂谜跟贺文天都不是幼稚人,实在没兴趣再继续针锋相对下去。反正等枪战的事渐渐平息,涂谜和佑中搬回家里住的时候,涂谜跟贺文天之间的氛围,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即便两人总是各干各的,很少搭理对方,但还是让一直担心他们一言不合会动起手来的佑中,可算是松了口气。
    涂谜和佑中照常早出晚归,至于贺文天,涂谜没再过问。只不过每次他们回家,贺文天都是老老实实在楼上待着的。涂谜绷紧的神经,稍微松了松。
    时光平淡如水地溜走,转眼到了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谷雨。对于看天吃饭的农民来说,自然是对这个节气有某种期待的。可对海城的大多数人来说,这天跟它之前之后的几天,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对“荼蘼”斜对面的“聚缘堂”来说,谷雨个重要的日子。
    “生日?”一大早被穿得红彤彤的林锦年先生晃了眼,涂谜恍惚了一下,才听明白林先生的来意。
    “是,今日是子璋的生日。不知涂小姐能否赏光,来店里坐坐?”
    林锦年这回穿的是件大红色的长衫,一瞧就不是他的品味。也确实,这是小伙计长宁撒泼打滚念叨了半天的祖宗规矩,实在惹得林锦年头疼不已,才不得不换上了这身喜庆得可以直接入洞房的长衫。
    此刻瞧着涂谜诡异的眼神,林锦年不自觉地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仍是风度翩翩地向佳人发出邀请。
    “能得林先生邀请是我的荣幸。”涂谜敛住被晃得有些晕的眸子,接下了林锦年的邀请。等目送他离开,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上楼去了制作间。
    于是,林锦年在二十六岁生日这天,吃到了涂谜特意为他做的宽心长寿面。猪骨熬的浓汤,长长宽宽的一根面条,上面只点缀了些许葱花,素淡到了极致,却也熨帖到了极致。
    林锦年深深地看了涂谜一眼,然后埋头,将这根宽心长寿面一丝儿不断地吞入腹中。此后经年,每当谷雨时节来临时,林锦年总是会反复忆起这碗面的滋味儿,还有,那个曾经为他洗手作羹汤的人。只是,那时的他们天各一方,再也没了对方的消息。
    而此时此刻,他们都不会知道那望不到头的未来。于是,没有痛入心扉,也没有翘首以盼。耳边是长宁叽叽喳喳的碎碎念,夹杂着佑中含含糊糊的几句话。林锦年偏头,瞧见涂谜拄着脑袋望着外头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在看些什么。
    “涂小姐在看什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涂谜没头没脑地回了话。
    “所以涂小姐是在愁生意上的事儿?”不管是懂没懂,林锦年先生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接上任何他想接上的话头。
    “是啊,所以烦请林先生以后提前告知生日,这样我也能多做单生意。”刚刚那句不过是一时的胡乱感慨而已,涂谜不在意地撂到一边,顺着林锦年的话题说了下去。
    “今日是子璋唐突了。”
    “那有什么补偿没有?”
    “不如晚上我再请涂小姐吃一顿?”
    “还在这儿?”
    “自然不是。涂小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子璋听凭涂小姐吩咐。”
    “嗯,好久没去崇安街了,有点想那里的溜黄菜、炸蛎黄、雪花丸子、汆五丝了。”
    崇安街位于海城老城区中央,汇聚了海城大半的老字号店铺,尤以饭庄数目最多。涂谜他们三兄妹以前住老宅的时候,每到涂谊涂让放假,都会带着涂谜去那里从头吃到尾。
    后来涂谊接管家业,涂让考去了南京,涂谜懂事自然不会再提这件事。但是只要两位兄长有时间,还是会带她过去。一切想起来好似还是昨日发生的事儿,却是转眼,一个香消玉殒,两个了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