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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这几天梅太师府的气氛总有些不太对劲儿,那梅二姑娘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传出染了重病,搬去了太师府后山的一处偏僻的宅院里,好几个面生的老嬷嬷看着。
    就连平时日跟在她身边的茉茉也不见了身影,大伙儿都私下议论纷纷。
    看这梅二姑娘生的可能是大病,都关这几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还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到底生了什么奇怪的病,消息是护得严丝谨密得不透一点儿风。
    事发当天,梅府并没有惊动任何不相干的人,就连祖父祖母也不知情。
    梅家大娘子差点当场昏厥,当即恨铁不成钢狠狠给了梅二姐一个耳光,梅二姐含着泪水,咬着银牙受着了。
    现在与前世种种相比,这委屈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她后来哪里能知道,今世种种,有更多的无奈与辛酸。
    梅公没有给自家女儿任何辩解的机会,毕竟事实便是事实,有再多的理由与借口,错误已经形成,这个女儿已经给家族抹黑,并且做了不知羞耻礼仪,败坏道德的事情。
    若是传出去,别说只能任她受尽世人唾沫,就是梅家,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皇都立足见人?
    这可是他曾经骄傲的嫡长女,除了家中儿郎,他从未对哪个女儿寄予过如此厚望。
    梅公本想过段时间再告昭外边,说梅二姑娘得了不治之症暴毙,然后再将她剔除族籍,送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外乡,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但侯府那晚送来书信,关于此事只字未提,只道订亲之日按之前如约举行。
    梅公想了一晚上,大娘子又在外室跪了一夜,这才软下心来,对大娘子道:“此事关乎我们梅家名声,即使萧侯愿意息事宁人,家丑不可扬,不如便依他所言……”
    大娘子抹着眼泪:“那萧侯也不知打的是何主意,我家翩翩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官人要不……”
    “你住口!”梅公瞪了眼大娘子:“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出了这等丑事,你还在替她想着要善后!”
    大娘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可不信那萧候能有这么好心,指不定打的什么主意。”
    梅公咬了咬牙:“不管萧侯是作何想,你得谢他不嫌弃,也顾全了两家大局。”
    此事传出去,不只是梅家声望受损,就是萧侯背地里,也不知道会被人耻笑成何样。
    大娘子见自家夫郎已经打定了主意,想来嫁到萧侯也是最好的结果,即使以后要受点委屈,也无可厚非。
    “如此,咱们何时把女儿从偏院接回来。那儿也实在太清苦了,婆子们做事也糙。”
    梅公忍着怒火,“那还要不要将茉茉那丫头也放出来,给你女儿送过去伺候着?”
    大娘子扯着笑容,装着傻:“茉茉这丫头一直伺候得好好的,现在只是对外宣称女儿病了,这茉茉跟在翩翩身边这些年,突然一下子不见了,免不得让人怀疑呀。”
    梅公:“你这是妇人之仁!此事休得再提,以后,我和你就当没有生养过这个女儿!!”
    大娘子平日里十分要强,即使在是梅公面前,有自家兄长和娘家人做后盾,从未受过什么委屈,看过人脸色。
    这会儿,掌上明珠出了事儿,心中本就焦虑难安,尽量好着自家夫郎的脾气来,想着他发泄了这股子怒火,就能消停,再找个机会让女儿回来。
    哪里晓得,梅公竟如此铁石心肠,一点亲情也不念及。
    第61章
    大娘子当即不再忍耐,直直对梅公‘讨伐’道:“女儿自生下来, 你何时有教养过?都是我一把手带大, 如今出了事儿,你自是一点也不心疼, 全是想着如何保全你的那点颜面!这梅家若真容不下我和翩翩,我也不必再呆着受气, 明儿我便收拾了回兄长家去。”
    “你……好!好!!你明儿就收拾东西回你兄长家去!!我这太师府庙太小,容不下你们母女!”梅公窝着一肚子的火, 当初真是瞎了眼, 好歹也是大家闺秀, 怎么竟如何不分青红皂白,不知轻重, 无理取闹!
    “回去就回去,这日子反正是没办儿过了!”大娘子抹了把眼泪, 转身真的回房收拾起了东西。
    崔妈妈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 只得看着大娘子收拾着包袱, 不确定的反复问着:“大娘子, 还是不要冲动行事呀,在这节骨眼上, 您要是真的回去……后患无穷的呀!”
    大娘子好不委屈,收拾到一半,将东西撒手丢开,打发了催妈妈:“你出去瞧瞧,他过来了没有?他要是能来哄几句好听的话, 我倒也作罢了。”
    “诶,好,老奴这便出去瞧瞧。”
    看着崔妈妈跑了出去,大娘子抻着脖子等了许久,等到脖子都酸了,也没有等到梅公过来。
    到直夜深了,崔妈妈只得又折了回来,小声说了句:“大娘子……”
    大娘子倚着床榻边,泪水也干了:“是不会来了?”
    崔妈妈:“老奴打发人去瞧了瞧,说是梅公歇下了。”
    听罢,大娘子操起枕头丢了老远,心气难平:“好个梅天青!当初为了娶我,可是说尽了漂亮话,如今我人老珠黄,就把以前所有的誓言都忘了。”
    崔妈妈无奈叹了口气:“大娘子,这事儿千万不能硬碰硬,您要真的回公爵府,指不定那两个小妖精又该怎么造作了,特别是那苏小娘,大娘子可别忘了她当初可使尽了手段,才嫁了太师府。不怕她贱,就怕她浪,这又浪又贱的,大娘子就难拿得住了。”
    大娘子也不傻,听这话听出了弦外之音:“梅公今儿是不是又去了苏巧儿那贱婢那里?”
    崔妈妈埋着头,默声不再作答,过了许久,又半是安慰:“不过这苏小娘再浪,得的一双儿女,自是比不得大娘子这房的,这便是造化。”
    大娘子气得哭都哭不出来,冷静下来后,说道:“崔妈妈,你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一下,我明儿去看看翩翩。”
    说罢,又想到什么,问道:“茉茉那丫头……”
    崔妈妈轻叹了口气:“今儿便找人发卖了。”
    大娘子听罢,心狠狠跳了下,若有所思:“这丫头跟翩翩感情深厚,若是知道……”
    崔妈妈撇嘴:“这也是她自找的,大娘子不必忧心,感情再深也是个贱婢,她若真是个称职的,这事儿就不该瞒到今天,害人害己。”
    “你这话说得也没有错。”大娘子摆了摆手:“我累了,先睡一会儿,明儿你早些叫我。”
    “是。”崔妈妈轻应了声,退出了内室。
    次日,天还未亮,大娘子提了食盒便去了后山的偏院,那里实在太偏僻,山里又清寒,大娘子走到一半路,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你说我养这个女儿,花了多少心血?从小可有亏待过一丝一毫?吃的穿的虽不说天下顶好,也是锦衣玉食的养着!”大娘子几乎泣不成声。
    崔妈妈也跟着红了眼眶:“大娘子莫急,总会有法子,再说现在只是暂时的,等到萧侯正娶那日,不就能从这里离开了吗?”
    大娘子冷哼了声:“这萧侯可不是个好惹的,也不知究竟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翩翩过去了也没好日子过。”
    大娘子不傻,之前本来想着女儿嫁到侯府顶高兴的,这会儿,出了这种事那萧侯还能不动声色,不是傻就是别有用心。可见这萧侯不是个简单人物,心机城府深得很。
    崔妈妈无奈:“大娘子不能这般想,二姐儿在侯府过得再怎么不尽人意,也比……比跟那低贱的商贾人要好。”
    大娘子听她提起,心里别提有多别扭,多难受:“我把女儿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就便宜了这种人!”
    好不容易走到了后山的别院,才将将推门进屋里,便听做工的婆子们在院子里嗑叨着。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还当自己是什么太师府的嫡姑娘呢!也不看看自个儿做的那些个下贱事儿。”
    “是啊是啊,就是平常人家也做不出来的,不想这么轻贱骚浪,跟那种粗俗的爷儿苟合,还珠胎暗结呢!”
    “啧啧啧,我要是有这种女儿,早被我给打死了!”
    “是啊,要真是个检点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事,这可还是知晓的,不知晓的还不知……”
    这些话实在难听至极,大娘子没能再听下去,怒斥了声:“住口!”
    听到怒斥,几个婆子猛的回头瞧去,见着是大娘子,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娘子……”
    大娘子向来不是好惹的,府中梅公都得忌惮两分,哪轮到这些个下贱的东西在背后嚼舌根子?
    “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非议太师府的嫡出姑娘?”大娘子气得胸膛起伏不定:“崔妈妈,去,给我打烂她们的嘴!”
    “是,大娘子。”崔嬷嬷找了块板子,冷冷的盯着跪在眼前的仨个老婆子,说道:“活了这么大岁数都没活明白,二姐儿也是你们能在背后议论的?”
    “大娘子饶命!大娘子饶了老奴吧!”
    ……
    大娘子连看也未再看一眼,将惨叫声抛在了脑后,提着食盒放轻了脚步去了屋里。
    此时节已经初冬,屋里冷冷清清的,竟然连碳火都没升。
    那道清瘦的人儿正倚在榻上缝制着什么,青葱十指冻得通红。才几日不见,身形越发单薄,却显得小腹更凸显了。
    大娘子看罢,心口仿佛针扎般的疼,没忍住叫出声来:“翩翩!”
    梅翩翩猛的顿住,放下了手里的活儿,抬头看向来人,眼眶瞬间一热,丢下了手里的女红,飞奔向大娘子。
    “母亲!”
    大娘子轻抚着女儿消瘦苍白的小脸,哽咽着:“瞧你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受苦了。”
    梅翩翩摇了摇头:“女儿自知犯了不可挽回的错,做了不该做的事,让母亲为难了。”
    大娘子之前想了好些责备的话,到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我怨你又有何用?”大娘子拉着她坐到了榻边:“再如何恨铁不成钢,你也是我的女儿,见你这样,我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不心疼?”
    “母亲,女儿对不起您。”
    大娘子心情复杂的将视线落在她凸起的起的小腹上:“你可想清楚了,这肚子再大点,可就更加难办了啊!”
    梅翩翩轻抚上小腹,嘴角扬起一丝无奈的笑容:“母亲,当初您怀着我和大哥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呢?”
    大娘子双眸染上复杂的情绪:“自是只盼着你们能平平安安,没想别的……”
    “是啊,我也没有想别的,我只愿我的孩儿能平平安安出世。”
    大娘子默声了许久,最终只是催促道:“瞧你瘦得……这些事情再论,你先把带来的鸡汤喝了,我特意吩咐崔妈妈……”
    还未说完,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凄惨的求饶声,梅翩翩哪还有心思吃东西,放下手里中的调羹,“外边是怎么回事?”
    大娘子撇嘴,冷哼了声:“几个嘴杂的老婆子,整好被我听到,给她们一点教训,让她们好长记性,以后别再乱嚼舌根。”
    梅翩翩轻叹了口气:“她们要议论便让他们谈论去罢,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
    大娘子有些讶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言论,这个女儿看着弱势,实则比较坚强。
    梅翩翩:“叫崔妈妈住手吧。”
    大娘子轻拍了下女儿消瘦的小脸:“那你先把汤喝了吧。”
    说罢,起身出去叫崔妈妈停了手。
    待回到屋内,梅翩翩已经将汤喝了一半,便再也吃不下了,大娘子担忧道:“怎么就吃这么点?”
    梅翩翩:“母亲不用担心,只是最近味口有些不适。”
    大娘子看了眼她的肚子,便又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突然梅翩翩紧扣过大娘子的手:“母亲,自我被送到这里后,不知茉茉如何了?”
    大娘子暗暗抽了口气,扯着嘴角笑道:“你,你不用担心,茉茉那丫头好着呢,等你回来再将她调回你身边去。”
    听到这句话,梅翩翩舒了口气,难免自责:“茉茉跟着我也受不了罪,这次是我又连累了她。”
    大娘子:“再如何也是一奴籍出身,哪有什么连不连累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