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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一香囊引得木冥和男子争吵了起来。
    木冥:“公子与那姑娘今日才见,哪来的情意?更何况……下午在街上的时候她还给我吃糖葫芦呢,要喜欢也是喜欢我。”
    男子张嘴嘲笑,“什么给你啊,也就你这么自恋以为有姑娘喜欢你,刚才大街上的姑娘大半冲着亓官誉来送礼物的,另外小部分自然是冲着我来的,哪里有喜欢你的姑娘?”
    木冥被这话气得咬牙切齿,“连,玄。”他撸袖子就揍男子,“你闭嘴!”
    亓官誉拿过桌上的香囊要出去。
    “公子,你要去哪?”
    亓官誉眼眸微闪,“我把香囊还给她,也许她太着急所以才给错了我。”
    连玄戏笑道:“亓官誉,拒绝的时候要委婉一些呀,不然伤了姑娘的心就是罪大恶极啊。”
    亓官誉淡淡瞥了连玄一眼便离开了。
    木冥一剑砍过去,“你……对公子说话客气点!”
    连玄躲开,“凭什么?我又不是他的狗。”
    木冥冷道:“你在骂我!”
    连玄:“我可没说过。”
    木冥:“你——”
    连玄戏谑地看着走远地亓官誉,回头对木冥说道:“我说真的,你家公子不会真的是第一次和姑娘说话吧?”
    木冥卡了卡声,而后加大声贝道:“自然……不可能!”
    连玄嗤笑,“看来我猜对了。”
    木冥道:“胡说八道!”
    连玄指了指桌上的铁扇,又道:“我可没胡说,亓官誉着急得都把他的宝物忘记了,我和他认识到现在,除了练武,就没见他放下这把扇子过。”
    木冥:“那又如何?”
    连玄:“刚才给亓官誉包扎的时候,亓官誉全程站着闭眼,耳朵红了大半。”
    木冥呆住。
    连玄笑道:“怎么了?被我的智商折服了?”
    木冥怒而又挥剑砍去。
    连玄被这忽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木冥阴森森地说道:“杀人灭口。”
    连玄:“……”
    他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
    ……
    沈鹤施法瞬移到了徐宅,徐宅门口没什么人进出,应该是宴会已经开始了。
    他化作猫跳上墙偷偷进了徐宅,并没有四处乱走,而是闻着浓郁的香味走到了厨房,又跟着出厨房的一列列丫鬟寻到了宴会。
    宴会已经开始,那盛妹妹肯定已经在宴席上了,他先去看一眼还需不需要他出场,不需要的话……就可以舒服地躺在盛妹妹怀里睡觉了。
    沈鹤算盘打得好好的,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
    宴会上。
    盛徽兮坐在左边第一席,轻纱遮面,穿着一身银线藤萝纹雪青色袄裙,厚厚地几层依旧掩不住她少女身姿的曼妙,洁白的肌肤衬得她细眉丹眼越发清冷,气质仙灵。
    主席共三座,左右皆有一座,分别坐着两位贵妇,笑谈之中,其余宾客皆在交谈,或起身去敬酒,或就临席论事,唯有盛徽兮一人正襟跪坐,垂帘饮茶。
    又一贵妇从侧厅被一众丫鬟迎着走来,身上一件件都是贵重的珍品首饰,来时犹如一阵风,没几步便走上了主席的正中间一座的其中一个位置。
    众人纷纷看去,恭敬地行礼道:“徐夫人。”
    盛徽兮在沉思中,听这众人齐声才抬帘看到宴会之人已做了整齐的行礼动作,唯有她一人突兀地跪坐在席位。
    又听那位被唤做徐夫人的女子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各位随意,我家大人一刻钟便到。”
    “多谢夫人。”
    这时盛徽兮收到许些他人投来的异样的目光,许是因为她一人坐着其余人皆在行礼是失礼冒犯的行为。
    这样想着,她心中并未慌乱,缓缓起身,在对上徐夫人看过来的眼睛时,微微低头屈膝拢双手行了个礼,“徐夫人好。”
    徐夫人微露一分诧异,此礼……乃书香门第贵门小姐所习之礼,非普通女子可习。
    如今沈家早已不是贵门家族了。
    徐夫人心思百转,面上摆笑,“想必这位就是沈姑娘吧?”
    盛徽兮顿了顿,道:“烟……玉随母姓,姓盛,名烟玉。”
    沈哥哥几个时辰之前飞鸟传信让她先用烟玉这个名,未说原因,但想来是沈哥哥在外玩耍的时候听到了什么与此有关的事。
    徐夫人面色依旧一变,又道:“这姓不好,还是早些换了比较好。”
    盛徽兮怔道:“为何?”
    又热情笑道:“在成怀这里这个盛字不吉利。”她似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得罪人,便又开玩笑圆道:“而且我最近读了一诗,诗中一句沈家园里花如锦,这可恰好迎你这沈家如花的姑娘,便叫你沈姑娘了!”
    徐夫人声音响亮带着几分过于热情不容反驳的压迫,一句话便打定了主意要这样叫。
    盛徽兮微蹙眉。
    姓为生之本,如何能换。
    她虽不知她为何不随父姓沈,但她此刻听见徐夫人要她换姓,她又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人面子,一股郁结之气堵于心头。
    徐夫人装作没看见盛徽兮的不欢喜,笑道:“沈姑娘,快些入座吧,今日为贺你与鹤公子,特意寻了成怀最好的歌舞坊女子来,我们成怀的姑娘能歌善舞你可要好好学一学!”
    说完宴上便是一阵随声地附和笑声回语。
    盛徽兮神色一沉,她与徐夫人初见仅聊几句话便觉得字字藏着无礼,可徐夫人面上笑如牡丹热情华贵,又似她心思阴暗多想了。
    一时之间,她心中生了慌乱,在一众人的注视下紧拽着手中的帕子,显露几分笨拙。
    她虽料到此入成怀徐宅并不会太平,但从未想到糗境来的如此之快。
    这徐夫人对她的态度微妙,是单纯不喜她还是因为她为沈家子女这一身份?
    盛字又在哪里不吉利了?
    “这沈家姑娘看着年纪不小了,听说一直待在沈庄……从未下过山,不会连教礼婆婆都没请过吧?”
    “我听说她可不是什么沈家人,而是沈家公子在路上见她貌美所以捡回去的。”
    一众窃窃私语,低低的嘲笑声起。
    落霜心中焦急,并未听出徐夫人的言外之音,只疑惑小姐为何不似平日那样从容,反而在这样多的人面前出神,显露失礼之态,又听旁人笑声,隐约觉得被针对了,连忙上前拽了拽小姐的衣袖,“小姐,快入座吧?”
    徐夫人视线移到了落霜身上,被逗笑了一般“你这丫头真是有趣,许久没有人能一语让我高兴一场,你是今年的第一个。”
    落霜愣了愣,随即学着自家小姐的模样行了个礼,“多谢夫人夸赞。”虽然她未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让徐夫人觉得有趣。
    徐夫人笑出了声,说不上是嘲笑多一些还是玩笑意味多一些。
    盛徽兮垂帘。
    徐夫人道:“你可知我夸你什么?”不等落霜回答,她又转而对盛徽兮道:
    “怕是不知吧?不知也正常,我想着你们迟早要来我这的,便早几个月派我身边的徐娘子去你那代你好好教出些办事灵活的丫鬟出来,在你左右也能助你一二,不至于到了成怀什么也不知。”
    盛徽兮抬眼,神色更淡了些,原来那徐姑姑是这徐夫人派来的。
    徐夫人睨了落霜一眼,又道:“还是派去得晚了一些,你身边这丫鬟是完全不知道成怀的规矩。”
    盛徽兮被徐夫人亲昵地握住了手,可心中完全不觉暖,反而微微发寒。
    徐夫人道:“以后该叫你沈姑娘,莫唤什么小姐或盛小姐……这沈姑娘我叫着觉得十分亲切,一看你的眼睛更加喜欢了,你可要快些适应这里的日子呀,以后得长住的。”
    盛徽兮的手轻轻从徐夫人手掌中挣脱,忽视了徐夫人停滞的笑容,露出一个较为清冷的笑容,“夫人客气了,沈表哥带我来只小住几日,为的是治病,不过我这身子如何都好不了的了,过几日就会回去。”
    这也就无所谓叫什么姑娘小姐,也无所谓懂不懂规矩,办事灵活不灵活。
    “那可不行,这次你们下山怎样也要将嫁娶之事办了才合适,你身体不好可能影响生子这事我听徐娘子说过,你不必担心,我早有主意。女子终要嫁人,后半辈子都要靠一人过日子,寻得好了后半辈子都过得好……”
    徐夫人见盛徽兮不说话,便继续说道:“这好与不好,最重要的是人品二字,过几日你可好好看看我挑出来的人,你们二人到底是在山上待得久了些,错过了求姻缘的好时候,不过没关系,徐家在成怀多少能说上几句话,怎样都不怕无人。”
    盛徽兮神色沉了又沉,袖子里抓帕子的手一直没松过,前面是慌乱所以抓着,如今却是因为屈辱。
    是当众被揭露伤病的屈辱。
    是清誉被疑和嘲笑的屈辱。
    更是刻意被怜身世贬氏的屈辱。
    可……她无话可驳,无处可辩,无可奈何。
    忽而脚边衣角被拽住,她低头见到了猫儿。
    她眼眸一亮,将它抱了起来,每次抱小祖宗,就有种沈哥哥就在身边的奇妙安全感,亦如现在,小祖宗温暖又熟悉的触感和独有的淡淡清香透着神奇的力量,让她内心平静了下来。
    “哪来的野猫?”一人道。
    盛徽兮挠了挠猫儿的下颌,看向徐夫人的眼眸中渐渐染上清冷的锐色,声音微提,显露几分丝网般的尖锐,
    “徐夫人,这只猫儿是沈表哥的,是野猫不错,可它比那些被骄养关起来的猫儿更加聪明漂亮。”
    徐夫人笑道:“这话也是有趣极了,我还从未听说过——”
    盛徽兮优雅地接上徐夫人的话,“从未听说过野猫比家猫聪明?”她噗得一声笑了,声音如竹身撞击水面出来的清灵空细,悦耳动听,开口却字字意味不明,
    “夫人未听说过很正常,徐姑姑去了沈庄这些日子也未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在沈庄被一众丫鬟取笑戏弄,又因为挂不住面子,便把我那些聪明的丫鬟都赶走了。”
    徐夫人脸色微变。
    盛徽兮不待徐夫人开口便又道:“瞧夫人你,脸色都变了,莫不是觉得我辱了徐姑姑就是辱了夫人你吧?不妥不妥,徐姑姑记恨我吊着半条命死不了拖累她,后半辈子她大抵只能伺候我一个病秧子,夫人又哪里和她一般记恨我?”
    她声调升升降降说话抑扬顿挫,说到伤心处时还似真似假的咳了一声,周身都散发着楚楚可怜的气息。
    徐夫人的脸色都变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