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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或许是不解、或许是惊讶……
“拜见大王。”刘邦怎么会在这儿
韩信的目光落在刘邦手里把玩着的小玩意儿上,一顿。那是指挥齐国三十万大军的虎符——那原本在韩信手上。
这简直像是修武夺军的重演。韩信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汉王就这样不放心他,项籍刚刚才被葬在谷城,他就马不停蹄地追上来,夺了他的兵权。
刘邦从容地坐在主位。嘴里说着些连自己都不信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中原嘛,已经定了。北边匈奴还是汉家的心腹大患。齐王领兵素来”
他怎么进来的来着。
殷嫱想了想,似乎是:(汉王)还至定陶,驰入齐王军壁。
驰入军壁,这对任何一位名将来说,是多大的耻辱周勃的儿子周亚夫没有命令,汉文帝刘恒尚且不能进入细柳营中。
韩信治军甚严,刘邦能闯了军中壁垒进来是因为他指挥的军队对自己的主君从来不设防。
刘邦,却在肆意践踏着他的忠诚。这不是第一次,甚至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人既要当奴,又要当主,他们会在更低层次的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威严。但在哪怕再高傲的人,也要在主君面前低下他高贵的头颅。
把这种奴性叫做忠诚,把这种奴才叫忠臣。
殷嫱在韩信脸上看不见什么表情,他低下了头,最终也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诺。”
殷嫱听出了,他有些失望,对刘邦一而再地夺军,不信任。
昨日盛大的宴飨好像只是分别前的一场狂欢,自此之后,就要各奔东西,天各一方。
望着刘邦骄傲地带着士卒们一骑绝尘的背影,殷嫱无声笑了笑,韩信是被时代洗脑了,她清醒得很。刘邦怎么可能因为韩信今日的恭顺臣服就放过他?什么忠臣良将啊?骗人的玩意儿,说了多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笑话。
五帝三皇神圣事,骗了无涯过客。有多少风流人物?盗跖庄屩流誉后,更陈王奋起挥黄钺!(1)
跪着都活不下去,那还跪个什么?
她握紧了韩信凉彻心扉的手,又加了一只去捂暖:“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没奖竞猜:为什么殷嫱想起来在古代的事,但是做为历史渣连韩信被封齐王都不清楚,竟然能知道史记里的原句?
注一:引自《贺新郎·读史》
话说殷嫱这段骂我信躺枪n次,既是忠臣又是除了刘邦之外的最大地╮(╯▽╰)╭全中。
ps。神转折要开始了,做好心理准备。
第23章 廿二、妻族从弟
汉五年正月(1),洛阳的雪落得很大。南地的雪一粒一粒的,落在手心上就化了。齐国的雪粒子都黏连在一块,像是一片片的鹅毛。
正月里的大事太多了,以齐王韩信为首的诸侯共上书,尊汉王为皇帝,汉王再三推辞,最终祭祀社稷,拜宗庙,择吉日登基。
这样大的雪,冻死的人不少,但在到处都洋溢着喜气的日子里,这样的事情显得微不足道。
殷嫱救济了一些饥寒的灾民,事情做了也是低调得不能更低调。韩信从齐王被改为楚王了,名义上说是他是楚人,了解楚俗,更好管理,实际是暗贬。
齐地成军人口十分可观,商贸发达,这样一块膏腴之地刘邦怎么能留给韩信呢?至于先前的承诺,他自然是选择性地忘记了。
这样敏感的时节,殷嫱要做的事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因为天下初定,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诸侯王也纷纷赶赴就国。因楚国是新收复的,不比其他地方,韩信先一步过去处理事情,殷嫱晚了几步才出发,到了洛阳大昌里上元乡,在车上实在难受,车队只得停下。
新帝登基,天下户籍又要重新普查,正是乡啬夫登记户籍的时候,上元乡毗邻洛阳,乡人多富裕,駢车云集。
殷嫱下车的时候,正见乡人有序排队登记,正登记的那一家人,两男一女,只见其中年轻男子高大壮硕,却白净斯文。
而年轻的女子又白又瘦——却不是面黄肌瘦,而是一种骨肉匀称、恰到好处地瘦,一身麻衣短褐,却掩饰不住她丽质。只是她神态迷茫,面带愁苦之色,竟仿佛痴儿一般。
这两人的气度长相,都跟普遍黄瘦的乡人的乡人全然不同,像是鹤立鸡群一般,与人格格不入。
殷嫱遥遥指着那男子,道:“季昭你看,那人像不像从弟。”所谓从弟,是幼时被对头设计掳走的,清夫人一个寡妇,垄断巴郡的丹矿,有个丹矿主不服气,绑走了家中的小辈,她那位从弟便是那时不见的。
那时殷嫱和华昱都还小,华昱记得个什么殷嫱一提,只觉得记忆更混乱了几分,又是像又是不像,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大约是吧”
殷嫱笑了笑,没说话。
乡啬夫看了那对年轻男女一眼,户籍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男大男殷仲达,不更,年十八,色黑,女大女殷季媭,年十六,黑胖。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两个人,跟记载上的不大一样。
乡啬夫疑惑地来回比较着。殷家的户主殷毅赶忙解释道:“我家逃难到洛阳,途中季女被楚军骇得病了,现在都说不出话,大儿参军受伤,被打发回来,身体也干不了重活,只能都在家里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