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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任生任死逢年过节还托人给我捎特产好酒,可惦念我了,师弟呀,你不能因为没有徒弟孝敬你,就说师兄我未尽师道。”
“洛闻初!”
“好了好了,我的好师弟,别气了,气出病来无人替。”安慰的一点也不走心。
贺知萧哼哧两声,渐渐平息下来:“好,其余弟子不说,这沈非玉你还准备留他在山上?弟子条约时间将至,这两年多来,他在我凌绝派毫无武功建树,连下山接取风云榜的资格都没有,派中比试从来都在初试就被刷下来,他留在山上除了多张嘴多吃一口粮,能顶什么用?如果你是想留一个端茶送水的弟子,还不如从山下招个随从。”
“哎呀师弟,这不是没钱么?”
贺知萧的声音骤然拔高:“没钱你还要把人留下来?洛闻初,这不是我们当年的凌绝派了,对门派的感情、对弟子的责任不能当饭吃,没钱寸步难行,你他娘还拒绝了沈庄送来的请帖,我看等你哪天饿死了才晓得好歹。”
“……”
门外,沈非玉的手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他一瞬间想了很多,他的弟子约还有半年,到那时,便不需要履行门派弟子的一应职责,不需要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练剑,不需要再做杂务脏活,甚至也不用再半夜被洛闻初从温暖的被褥中刨起来下山买酒,更不必再听他的酒后胡话。
如今看来,这个离开时间,怕是要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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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浩瀚穹庐下夜风拂过,掠起一片灰色衣袍。
沈非玉从弟子舍出来,借着月光,漫步走在空无一人的凌绝派内,他走得极慢,带不走一阵风,也惊不了一粒尘埃,目光从泛着泠泠月辉的楼阁屋瓦掠过,落到宽敞得稍显落寞的门派内。
恍然记起有次下山买菜,听闻山下人提起过,说飞屏山曾被毒火灼烧整整七天七夜,整座山被烧得光秃一片,腾起的毒烟随着十年前的大雨渗入土层深处,其中的毒素浸透了整座山脉,以至于十年来,山上寸草不生、动物罕见,孤零零的耸立在这海晏河清中,像块颓废的碑。
它是这平和江湖中的一抹疮痍,叫人不至于完全忘记魔教带来的灾祸。
穿过弟子舍,沈非玉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此处乃凌绝派弟子日常练剑习武之地,唤作练剑坪。
视线触及练剑坪后方的攀爬架与木桩,沈非玉脚步一顿,目光从木桩上挨个扫过,昔日师兄弟打闹的场景浮现于脑海——
“小师弟往后站站,来来来。”林三全拽着他的袖子,沈非玉一个趔趄,被拖到了木桩前。“待会儿啊,你就举起剑,这样……再这样,帮我遮遮贺师叔的视线。”说罢,林三全从怀里摸出一个肉包,冲沈非玉挤眉弄眼。
这帮师兄平日玩心重,不喜这枯燥的操练,或迟到早退,或偷吃零嘴,都会叫沈非玉帮忙打掩护,一来因为沈非玉的模样具有欺骗性,往那儿一戳,就是副极为认真的样子,二来则是因为也只有沈非玉才会答应这种无礼的要求。
“小师弟,不是我说,你这性格可得改改,山上还好,以后下了山,离了门派,还不得被人骗成什么样。”
沈非玉斜劈一剑,淡淡道:“不会的。”
林三全一噎,满是哀愁的摆头:“人世险恶,你这纯良好欺的性子,别被人害咯怪师兄没提醒你。”
沈非玉记起彼时的自己只是微笑。
如果不出意外,他这辈子都会老老实实待在山中,山下有什么好?他无处可去。
然而那些稀疏平常的日常生活,往后再也不会有了。
沈非玉的笑容淡了些许。
便在这时,利刃划开空气的声音传入耳畔,沈非玉探头往声源处看去。
有人正在月下练剑。
月光溅落,剑风凌冽,有回肠荡气之势。下一刻,寒芒一闪,剑尖蓦然逼近,剑芒如雪,照得沈非玉眼底寒光一闪,睫毛微颤,眼中的讶然甚至来不及铺展开,就见几根额发从眼前滑落。
距离眼睛不足一毫的地方,剑尖堪堪悬停。
“小师弟?”
“大师兄。”沈非玉回过神,后退几步,颔首作揖。
陆纪明收剑入鞘,借着月光看清眼前人的装扮:“为何不穿弟子服?”
沈非玉不答。
陆纪明见状换了个问题:“这么晚了,小师弟怎的还不回去休息?”
他长身玉立,一袭白袍在夜风中白得刺目,冷月为其度上一抹可望不可及的清傲气质,与白日里截然不同,是以在质问时,语调也显得格外疏远冷淡。
沈非玉的目光觑向大门的方向。
陆纪明了然:“可有外出许可?”见沈非玉摇头,又问,“可是想要离开?师父知道吗?”
沈非玉沉默半晌,忽然抬眼,一错不错的望着陆纪明:“师兄,你同我说说掌门的事吧。”
那眼神澄澈干净,如同洒满星子的湖面,微微漾着光。
陆纪明一怔,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种要求。
作为同门师兄弟期间,两人关系还算不错,虽说交集不深,算不上多么亲厚。实际上,沈非玉同门中许多人都保持着这样的距离感,亲切却不交心。
他沉吟片刻:“你若是想知道从前的师父是何模样,那恐怕要失望了。”
“自从师父接任掌门之位起,性格便一直如此,行事孟浪,叫人难以看清。我虽从那时起便在门内,可外人口中绝口称赞的师父,我却半点也不清楚。”说到此处,陆纪明微妙的停顿片刻,看向沈非玉的目光带了点审视,“小师弟,门派中许多人皆是为的同一个目的来到凌绝派,期间走的走留的留,我原以为你能……待得更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