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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卫河:“哦?老夫听闻凌绝派近来都快揭不开锅了,想必是那用心险恶之人散布的谣言吧。”
“谣言止于智者,洛某希望,在谢老前辈这里,乃是智慧的智,而非智障的智。”
谢卫河身躯一震,横眉冷对:“洛掌门,贵派的涵养与礼数何在,你故去的师父,便是教你如此待人的吗?”
听他提起师尊,洛闻初唇边挂着一抹不含笑意的弧:“是晚辈顶撞了,望谢前辈见谅。”
说罢,话音一转,“不过前辈且听晚辈一句,人到老年,脾气还这么火爆,伤肝伤肺,于延年益寿无宜,前辈还是把脾气收一收吧。再者说,里面那些垫脚石们不知道内情,晚辈还能不知?谢前辈,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按照辈分来说,谢卫河的年纪大洛闻初两轮,洛闻初都能管他叫一声爷爷,论江湖地位,歇花宫在凌绝派之上,不论怎么看,断没有洛闻初说一声闭嘴,他就乖乖闭口不言的道理,可望着男人眼角冷光,谢卫河竟生出一丝心虚。
他捋着胡须,心思斗转,作出一副德高望重的前辈模样:“洛掌门言重。……依洛掌门所言,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既对老夫的黄金千两不感兴趣,那又为何来到此地?”
洛闻初假意叹息:“晚辈前些日子收了名不成器的小徒弟,遇着事便跑,胆子比松鼠还小,晚辈想着,既然来了,便叫我这小徒儿好好历练一番,也长长见识。”
旁侧差点站成一根木头的沈非玉:“???”
不是,之前没提过这茬啊。
他还没来得及发话,就被洛闻初提着领子,扔进石林中。
一进石林,才知别有洞天。
在外看着不过寻常一片石林,沈非玉原本以为所谓“入口”也不过是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随便选个地方进便是,可进来了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除了身后入口,其他地方,瞧着是空的,走过去却会撞头。
沈非玉摸着眼前透明的墙,手掌覆盖过去,阴影之地才会露出石墙原本的面貌。
是光线问题?
放眼四望,根本看不见一个人影,师父与谢卫河对话的这一小会儿功夫,那些比他早进来的人竟就走没影了?
他不敢往里走,只在一处空地原地转圈,踩得树叶枯枝啪啪作响。
“非玉?怎么没往里走?”这时,洛闻初笑着从入口进来,光影明灭,衬得他笑容尤带三分模糊,“难不成特意等着为师?”
沈非玉快步迈过去:“师父,弟子发现了一件事,这些石头——师、父?”
话音戛然。
他的目光落到贯穿胸口的长剑上。
阳光隐匿,石林露出原本的样貌,一堵堵三人高的石墙将此间切割成条条框框,泾渭分明的笔直长线,不论是有意闯入的人,亦或无意闯入的动物皆被困在此间,目眩神迷,遗梦重重,黑白颠倒,不知往昔。
天光黯淡,剑光却雪白,如同一尾星火坠入长湖,在湖面燃起高亢火焰,引得天惊地动。
烈焰平息后,湖面又恢复了平静,碧波荡漾,风光迤逦,习习微风吹动湖面,波澜万阔。
此剑名——洛水。
三尺青锋,剑镂流云纹,再烙上一枚小小的沈庄刻印,沈非玉眼如火烤,灼灼的痛了起来。
那枚沈庄印与洛水的名字烙在一处,自上而下,歪了寸许,旁人或许不知道沈庄印烙歪了,他却知道。
因为这枚印记是他烙上的。
洛水出炉那天,沈明朗牵着沈非玉的手走到铸剑炉前,说要让他来烙这个印记。
年幼的沈非玉歪着头问:“爹,再有一月便是我与明玉生辰,娘说要让明玉来的。”
沈明朗不大自在的咳了咳:“叫你来你便来,不要废话。”
“是。”
沈非玉兴奋的握住烙铁,两只小手攥得死紧,结果就因为攥得太紧,导致手抖,这枚印记便歪了。
印记打上后,沈非玉高昂的兴致转瞬低落,垂首嗫嚅道:“对不起,爹,我没做好。”
彼时沈明朗抚着他的脑袋,笑容温柔:“非玉乖,没事,日后不论谁得了这柄剑,也算与你有缘了。”
后来沈非玉知道,他比明玉早出生一个月,洛水出炉那天,正好是他六岁生辰,这是沈明朗给他的生辰礼物。这事被沈家主母知道了,免不得又是一阵数落,沈明朗再不敢做这种事。
那一天沈明朗的所为,对沈非玉来说,是一生仅有的一次温柔。
而现在,他的目光从那枚印记移到“洛闻初”脸上,死死的盯着。
那披着洛闻初皮囊的魔笑嘻嘻的开口:“这么瞧着为师,为师可受不住。”
一边说着,一边抽剑。受损的内脏受到第二次绞痛,沈非玉口中溢出一丝鲜血,咬牙道:“你不是他。”
那魔笑意切切:“怎的不是?”
沈非玉闭眼,再不去看他,“师父此次与我下山,根本没带剑!你究竟是何人!”
灼热的吐息在耳边炸开,“但你不就是喜欢他持剑的模样?翩翩剑客,风流君子。若非如此,也不会生出‘我’来。”
“你是——”
一只手自后从后背伤口处探进胸膛,轻而易举的寻得那颗勃勃跳动的心脏,轻轻一捏。
沈非玉登时倒抽一口冷气,疼得冷汗直落,眼角溢出生理性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