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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信你看过了?”魏瑾泓这次没有兜圈。
    “你想如何?”赖云烟轻声地道,眼睛随着他的视线往软榻上的儿子看去。
    有他在,不管他们心中怎么想的,表面的这层皮他们不能再撕破。
    魏大人当初打的这如意算盘,算是成功了。
    “你可否写封信给祝老太君?”
    赖云烟点头,“这没问题。”
    她是可以写。
    说罢,她不再言语,魏瑾泓等了好半会也没等到她的续话,他沉默地看向她,见她眼光平静地看着他,他就知道她不打算再跟他说什么。
    哪怕只短短说一句瑾瑜这样下去不行的话,她也不说。
    哪怕生了世朝,她还是没把魏家放在心上。
    她心中没有魏家。
    可魏家最后会是她的,是他们的孩子的……
    魏瑾泓沉默了一会,还是开了口,“瑾瑜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不提,他便提罢。
    “哦。”
    “不能再让他败坏魏家的风气。”
    她笑了起来,笑容云淡风轻,“是么?”
    “嗯,”魏瑾泓轻颔了下首,淡道,“不能让我儿以后接管一个名声尽损的魏家。”
    她微微一笑,仍旧不接话。
    魏瑾泓又看她半晌,见她无动于衷,嘴角扬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转眼朝自己的儿子看去。
    **
    再行千里,魏世朝能清晰地喊出爹娘,也能说上一些别的话,路也走得甚是稳妥后,时至二月末,京中再来信,才知京中之事比以为的还不轻巧。
    祝慧真说欲要和离。
    “这……”魏瑾泓看过信后就给了赖云烟,赖云烟一接过就有点愣住了。
    魏瑾泓看她一眼后收回视线,继续手把手地教魏世朝拿竹筷。
    “爹爹,吃。”魏世朝在他的帮忙下终于夹起了一块肉,忙不迭地往魏瑾泓的口里送。
    魏瑾泓低头含过,问他道,“世朝呢?”
    魏世朝忙摇头,拍打着自己的肚子,眯着眼睛满足地笑,“饱饱。”
    他刚被他娘亲喂过,想来暂时也不想吃,魏瑾泓便没再说话,继续半握着他的手教他夹菜。
    “你意欲如何?”赖云烟想了半会,开口朝他问,声音很轻。
    儿子在他们面前时,她虽然说话并不忌讳,但说话声音轻,便是不笑,脸色也是平和的,只有看到她这样时,魏瑾泓才能清楚知道她喜爱他们的孩子。
    “这事便是祝家也不会答应。”魏瑾泓简洁地道。
    赖云烟颔了下首。
    这事她也想过,和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哪个家族都不愿意有和离女,这太影响族内女子的婚嫁。
    便是她当年和离,也是在赖家是她兄长成为族长后的事,便是如此,她和离之事也还是在族内被族老抨击不断,最后终身都只能呆在京郊的庄子里,从此再没回过赖家。
    而对祝家来说,祝老太君是个会给嫁出去的祝家女撑腰的好老太君,可是,论到和离,在老太君那这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便是她最心疼喜爱的祝慧芳走到这步她都不会答应,何况是祝慧真。
    “弟媳怕是只是提提?”赖云烟说道,这时儿子朝她看来,她便朝他微笑,伸出手去在他头发上摸了两下。
    “她想闹大?”
    “怕是。”赖云烟没把话说死,毕竟她不是祝家的那位八小姐,不知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再去信问上一问罢。”小儿这时把筷子一扔,高兴地拍打了桌子两下,抓起盘中肉块就往他嘴里送来,魏瑾泓没有迟疑地把他手中的肉含了吞下才轻斥道,“赤手抓食,不能如此这般无礼。”
    “这又何妨?”赖云烟不以为然。
    “于礼不合。”
    “他会在人前执筷就行,私下里,由得了他高兴。”
    “岂能如此任性!”
    “不会比京中的小公子更任性,现下这桌中的一盘肉,你我教他吃完再走,过十日百日,再过得那千日,便是回了那京中,他也比那些知礼尚德的公子哥强。”
    “你这是粗劣!”
    “大公子,”魏瑾泓这时口气稍重了一点,赖云烟还是平平淡淡地说,“你老想着多收各地世家的税钱,以为这样就能把空虚的国库补上,就能让你为这天下的百姓挖渠修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拿了别人的银子,别人家中不知要少吃多少山珍海味,现下且不说他们,就说你们魏家,你们魏家的这些人,他们就甘心陪你一起清茶淡饭?”
    现在嫌她教儿子节食是粗劣,那么他是打算抢了别人家中的银钱,断了别人家的伙食,自家是不准备割一点肉出来了?
    他这点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跟魏瑾瑜一样,像死了他那个自崔家出来的母亲。
    上世他的变法就算没有半途夭折,按着他的这种心态,最终也成不了什么事。
    ☆、最新更新
    “前世魏府未有极致奢华。”魏瑾泓的嘴角抿起,露出严苛之意。
    那世他确是一餐二荤三素,确实不奢侈。
    但他爹娘的弟弟,家中那成群的小妾,族内中人,哪一人不是在他应该把尾巴藏起来的时候不是富贵逼人的?
    赖云烟于这点懒于多言,他言罢她轻笑了一声,随他去了。
    他于她不过是现下这浅显的合作关系,言不必太深。
    碍于儿子所要跟他说的,她已言尽,听不听那就是他的事了。
    **
    赖云烟再送信回了京城,京中再来信时,道魏瑾瑜已与祝慧真合好如初,便是家中小妾,也送出去了几位,只余了两位近身伺候的。
    祝家也来了信给她,随信捎来的还有祝家老太君给魏世朝的一副镶了宝玉的金锁,甚是贵重。
    这时他们已在颇富传奇色彩的神山中下来,恰是五月光景,岑南王那边已经来人,派了三十余奴仆来迎他们进岑南。
    去往岑南的路一路风光,沿路不少地方的名门世家都派人递贴拜见,魏瑾泓以礼相迎,但也不是家家都登门,只有那渊远甚深者的人家才会上门造访。
    如此下来,也是耗了好些时日,在六月初头才进岑南境内。
    岑南位于宣朝西南的最中心,岑南王府在此屹立了近两百年,历经五代岑南王,说是当地的土皇帝也不为过,他们一进入岑南,便有军队过来相迎。
    有军队相护,不得五日,他们就已到了岑南王府所在的封平城城外。
    在进城之前,当夜魏家车队便在城外休整。
    赖云烟让丫环们找出她的华服,又仔细挑选了小儿的衣裳穿戴,才令丫环们下去把自身收拾妥当。
    当夜子时,魏世朝已在床上入睡,赖云烟还在整理明天要给祝慧芳四子的见面礼。
    冬雨在她身边伺候,魏瑾泓进来后,她才跪地行礼退了下去。
    “还未备好?”见赖云烟还在她的宝箱中挑选,魏瑾泓扫过那些在灯火中闪着耀光彩的金银宝器,开口淡道。
    “给小世子的都已备好,这些是给慧芳的。”
    “想来王妃也缺不了这些俗物。”魏瑾泓不以为然。
    赖云烟好笑地瞥了他一眼。
    “她是不缺,因她想要何物,岑南王都会给她。”赖云烟嘴角笑意颇深地看着魏瑾泓,“不像您魏家,哪个银子多点,就当哪个是冤大头。”
    魏瑾泓也好意思说慧芳缺不了这些俗物,她是不缺,因有人给得足才不缺,不像她,缺得很,魏瑾泓和他的那一家子也没少想吸她的血,啃她的骨。
    赖云烟的话让魏瑾泓嘴边柔和的笑冷了下来。
    赖云烟把几支艳丽的宝石钗子挑了出来放到钗盒里,手中又举着一支镶着鸡血石的钗子想了一下,还是放到了钗盒里。
    艳归是艳了点,不太符慧芳清雅高贵的气质,但慧芳是王妃,便是岑南王下面的官妇她一生都不知要见多少个,还是有场合戴这些钗子的。
    她挑挑拣拣,又从单独的单支钗盒里挑出十支最珍贵的,混在了那有两层,能放二十四支单钗的锦盒里。
    她这一盒钗,也算是把她现在的半个身家都放进去了。
    魏瑾泓来之前本未多想什么,但看着她此举,那嘴里的话也冷不丁地冒了出来,“你残钗多,表妹仅要你一两只当添嫁,当年你何必拒她的脸。”
    便是她剩的,给她一两支又如何。
    正在整理锦盒的赖云烟闻言头都没抬,待整理好,盖好盒子,她才抬头朝魏瑾泓直接道,“不想给。”
    便是扔了,她也不能给。
    魏家姑妈的脸,她确实一点都不想给。
    她一给,魏家人的手就伸过来了,他们不会懂得收手,只会越伸越夸张,得寸进尺到不可收拾时,她就麻烦大了。
    这道理,魏瑾泓就算上世不懂,这世他还能不懂?
    不过还是他们魏家的人最重要,她赖云烟的好恶要次上他们魏家的人一等罢了。
    这个男人,还想用温情来跟她玩水滴石穿那套,都不知他们魏家骨子里从不改变的那点习性,日夜都在提醒她面对的是什么人。
    如果魏家人真有一点良善之根,她何必忌他们如蛇蝎,当她不想过那太平日子不成?
    “何必。”她口气太硬,魏瑾泓手掌微动握拳,过了一会才说道了此话。
    “是魏大人何必说这话,”赖云烟淡淡地道,“你现在在岑南王的地方上,而我从我的私房里给岑南王妃挑点贵重点的礼物,你还是什么话都不说最为妥当。”
    他现下于她一点用都没有,拿不出一个铜板来还跟她提他们魏家想占她便宜的事,她都不知他是哪来的底气。
    赖云烟觉得面前这个老想着占她便宜的魏大人,在她眼里真是个窝囊废。
    她是倒足了霉,才两世跟这个男人,和他代表的魏家缠在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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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车队迈进封平城,一进城,不知哪家的人放了鞭炮,一直到进王府,赖云烟都觉耳边炮竹声不断。
    随后就是拜见岑南王,岑南王老王妃,还有王妃祝慧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