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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暮洲看他一副明显要走的模样,也跟着站了起来,随口问道:“有事?”
    “一点半要开个会。”严岑说:“在后面的行政楼那边,不能陪你回去了。”
    许暮洲差点忘了,面前这位是“严医生”,跟他这种自由身不一样,还得遵循着原身份的生活规律,在这好好上班。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四楼的小炒窗口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收摊了,几个窗口后面空荡荡的,员工大概都已经回后厨收拾去了。
    许暮洲将卡着下巴的外套拉链往下拉了一些,落后严岑小半步跟在他身侧往楼下走。
    “你去吧。”许暮洲随口说:“我回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接近纪筠。她对你们医生有心结,对患者说不定能吐点消息出来。”
    “都可以,你自己安排。”严岑说:“不过这个任务不限时,你不用这么着急,慢慢做也没事,甚至可以稍微多待一阵。”
    “多待一阵?”许暮洲侧头看他,不解道:“干嘛?”
    严岑脚步一顿,转过头来跟他开玩笑:“让你多蹭永无乡一点工资钱。”
    他不说许暮洲都快忘了,之前永无乡还给他开了双份工资的待遇。明明算上实习任务也才没过几天,许暮洲好像已经莫名习惯了这种日子,反而不怎么心心念念着现实世界的事了。
    许暮洲顿时乐了,用手指隔空点了点严岑,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看,没见过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
    严岑笑着冲他摆了摆手,又看了一眼时间,转过身脚步不停地先一步下楼去了。
    许暮洲站在半截楼梯上看着严岑大步流星地从塑料桌椅的过道中穿过,不晓得是不是身手好的缘故,严岑走路的姿势跟普通人不太一样,正常人走路时,身子总会因为动作拉扯而有轻微的摇晃,但严岑却一点都没有,他的每一步落下时都好像有着明确的目的地,迈得很稳当——正如他本人一样坚定,且永不回头。
    许暮洲裹着臃肿的外套,倚在楼梯扶手上看着严岑远去的背影,忽然咂摸出了那么一点“孤绝”的味道来。
    可又好像又哪里不太准确。
    许暮洲觉得他很难对严岑这个人做出评价。他最开始觉得严岑是个非常自我的人,但后来又发现他其实并不难相处。而直到刚才,他好像又在严岑身上咂摸出了一点新的味道。
    是很纯粹的感觉。
    许暮洲终于觉得自己在“形容严岑”这件事上摸到了一点边——严岑的喜恶和目的都很纯粹,而“自我”不过是这种纯粹的体现。
    严岑从不掩饰自己的喜好和厌恶,他会选择自己觉得舒服的方式去执行任务,除了必须要遵守的规矩之外,他好像从来不委屈自己。
    这在社会群体中相当难得,人是群居生物,会在意自己的社会身份几乎是本能。
    但严岑不是,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有点像那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古代侠客。
    许暮洲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个番外类的解密游戏,他在不停地发现线索,然后不停地用血肉把“严岑”这个姓名逐一填满成一个完整的人。
    许暮洲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但这种想象让他找到了工作中的其他趣味。他目送着严岑穿过了食堂大厅,向左拐进了去往楼梯间的走廊,许暮洲才慢悠悠地重新挪开步子,一步步地下楼去了。
    他还是打算回去先跟纪筠套套近乎,至于严岑说的“多留一阵”想想也就算了,毕竟永无乡的住宿条件比这疗养院好了一万八千倍。
    午间时分,大多数患者都留在了自己的病房等着外送,像许暮洲这样去蹭主治医生饭卡的人实属少之又少。
    7号床的纪筠换回了病号服,洗净的餐盘被她搁在门口的收纳柜上,等着护士来集中收取。
    纪筠带着耳机,安安静静地盘腿坐在窗户旁边的小沙发上看书。
    那场意料之外的催眠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影响,严岑在获得了信息之后下达了“忘记”的指令,把那段小插曲从纪筠的脑子里暂且抹消了。
    纪筠从深度催眠状态中醒来时,严岑正靠在沙发上看着纪筠带去的那本《百年孤独》。窗外的阳光正好,墙上的挂钟一秒一秒地向前推移着,屋内十分安静,一时间只能听见严岑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纪筠茫然地坐起来,她睡得很好,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严岑装得像个大尾巴狼,一脸无事发生的模样。直到纪筠把写着字的本子递到他面前,他才像是刚刚发现对方醒来一样,将手中的书合好放在茶几上。
    【我睡着了?】纪筠问。
    “对的,不过这没关系,良好的睡眠是康复的重要基础。”严岑微笑着说:“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是有一点吧。】
    纪筠没有起疑,她坐起身来,继续在纸面上写着字。
    【昨晚做了个噩梦,醒来之后总觉得外面有人在看我,睡得很晚。】
    严岑的目光在那行字上一扫而过,他暗自将这个情况在心里画了个存疑的标签。面上倒是半分不显,只是非常官方地安抚道:“或许是医护人员,为了确保安全,我们的护士会不定期巡视一下病房。您不需要担心,除非必要情况,否则医护人员不会贸然进入您的病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