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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怎么吃的饭, 怎么睡的觉, 怎么活下来,怎么挨的打。
    小清远坐在台阶上, 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来一个便问一句:
    “大哥哥,你知道荒坟堆在哪吗?”
    “呐,大姐姐,荒坟堆在哪呀?”
    “漂亮姐姐,荒坟堆该怎么去?”
    “能不能告诉我?大哥哥?大姐姐?”
    ……
    陆清远站在台阶对面,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手狠狠地揪着,全身每一根寒毛都在颤抖。从前的记忆太过深刻, 他从来都不敢去想起。只要偶尔不经意间触碰到了那根弦,翻江倒海的悔恨和痛苦便如洪水猛兽将他裹挟着,仿佛周身滚过刀刃,从灵魂到肉体都千疮百孔。
    如果没有买那块八宝酥就好了。
    为什么时光不能倒流呢?
    真的好想从头开始,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夜幕将至,小清远踩着满是泥泞的破布鞋,来到他每晚都会来的小庙。
    在门口将脏鞋脱下来,赤脚踩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走进去。轻轻地,跪在菩萨前。
    双目紧闭,双手合十,虔诚地呢喃着。不是想要娘亲回来,不是求菩萨保佑,不是埋怨世人让他们不得好死。
    而是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观世音姐姐,我想回到那一天可以吗?”
    我真的错了…
    陆清远站在门外,看着磕头的小孩心里疼得厉害,仿佛再看一眼整颗心都要裂开。索性一转头不看了,径直走开。
    走进一条荒凉破败的小巷,脚下尽是淤泥和污秽。陆清远毫不在意,这种东西,他反正也见得多了。
    从庙外出来,心里沉甸甸地难受。这世上只有娘亲真心爱护他,为何老天如此不开眼,连唯一的娘亲都要从他身边抢走?为何娘亲这么善良的人没有好下场,而那些杀人的坏人作恶多端却逍遥快活?
    恶有恶报?呵,善恶因果,谁来裁决?老天爷?观世音?难不成他们是瞎了眼让好人不得善终?这世上,根本没有善恶有报,是非对错,活下来的,不,剩下来的才是有资格评判的人。
    心里千头万绪在交织萦绕,陆清远缓缓走着,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小石子。寂寥无人的暗巷,有一股凉风刮来,从耳边吹过,夹着穿越洪荒万古的声音,缠绕他心头。
    他听见了,嘴角扬起一抹餍足的冷笑。
    谁来裁决?谁是善者?
    唯有强者即为善。
    不,或者说…
    强者无恶不作,亦是善。
    恶魔与神明,果实的两半。
    陆清远眼里闪着贪婪的血光,眼神阴鸷而凌厉,五官微微扭曲,是一种纵情之后的愉悦和快感。对力量的渴望,已经能让他幻想到,站在众生之巅是何等风光肆意。
    仿佛已经看清了脚下的路,小巷渐渐远去。陆清远走至巷口,突然凉风吹拂,几片花瓣徐徐飘零,落在他肩头。
    陆清远抬起头望过去,只见眼前白雾茫茫,十里桃花成林。
    一道白色身影站在花树下,衣袍翻飞,三千墨发如丝缠绕着发带随风而舞。身材修长,倾世绝丽,如玉山将倾。素净清俊,耀耀生辉,宛如临凡神祇。
    那人转过身,轻衫蹁跹,朝陆清远勾唇一笑。
    这一笑,天地都化了。
    陆清远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怕那人笑话,便吞了口水咽下去。
    仿佛在心里下了一场雪,涤尽了所有污秽尘埃,方才的沮丧和阴霾都一扫而光,头顶的乌云也被赶走吹散了。
    从此天光放晴,春光乍泄。
    陆清远看着那人开怀大笑,好像,不论何时,不论发生了什么,只要看到他就想要笑,想大笑。
    那人站在树下,桃花落在他身上,衣衫飞舞。
    陆清远心急如焚,大步跑向他,仿佛穿越重重时光,终于找到了他,大喊了一声:“师兄!”
    两人之间仅有一步之遥,陆清远却突然停下来,站在他身前,张开双手轻轻地环抱着眼前的身影。
    不敢用力,不敢贴近,只能做出抱他的动作,嗅着鼻尖的空气。
    因为他知道,一用力,师兄就消失了。
    陆清远低着头,贴着沈孟庄的肩头,语气像是在撒娇,满腹委屈,又像是终于找回了心仪的宝贝,失而复得。
    只轻声呢喃了一句:
    “师兄,你终于来了。”
    忽而雾起,桃花退去,人影消失。
    陆清远慌忙地伸出手去抓住那抹身影,然而发丝从指尖流走,犹如一捧黄沙。
    白光乍现,眼前之景突然变化。
    陆清远本能地举起手护在眼前,白雾渐渐消退。周遭一片寂静,却突然响起靡靡之音,渐渐清晰,渐渐逼近。
    “…嗯…唔…不……”
    “不什么?”
    “…不…不要……”
    陆清远缓缓抬起头,却被眼前之景吓得慌了神,脑袋一片空白,四肢也不听使唤,只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
    太虚阁内,青烟袅袅,耳边充斥着发颤和带着泣音的喘息,掺着几分隐忍和克制,格外楚楚可怜。
    沈孟庄伏在案桌前,一袭白衫滑落到肩头,领口大敞,墨色青丝凌乱地铺了满桌。打湿的碎发粘在脸上,汗水混着泪水泥泞了整张脸。
    双手被发带绑着压在桌上,裸露的肌肤上尽是不堪入目的痕迹,青青紫紫,还有未褪去的牙印在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