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慕城目眦欲裂,想要立时冲上前去,思及慕烟华在此,才生生忍住。慕言、慕宏分立慕烟华身后,皆是双拳紧握,怒目瞪向王东远。
慕烟华打量了慕易一眼,见他确实只是暂时失去意识,身上除了些许外伤再无其他,这才安下心来。
虽然上辈子慕易平安无事,但到底不曾亲见,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不可预知的逆转。
“王东远,放人。”慕烟华眸光淡淡,转向王东远。
听得这极为普通的一句话,王东远竟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股子冷气自尾椎骨直抵头顶,浑身的汗毛全数炸起,心惊肉跳之余差点失声惊叫。
这小丫头、这小丫头……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扫过来的目光既不冷漠也不凌厉,半分杀气都没有,为何他会觉得自己被巨型妖兽盯上了。
错觉!一定是错觉!
这小丫头在虚张声势!
“你是哪位?本公子不是让慕落雪亲自来么?”王东远踩着慕易站起,鞋底在慕易背上蹭了蹭,这才双足着地,抬着右手竖起小指掏了掏耳朵,“哎呀呀,这不是慕落雪的宝贝妹妹慕烟华么?烟华妹妹,请恕哥哥眼拙,一下子竟未认出你来。听说前儿烟华妹妹往迷踪岭试炼,让人抬着回来了?”
王东远斜着眼打量慕烟华,心里头一阵舒爽,刚刚那诡异的感觉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不过是个小丫头!刚才真是见了鬼了!
王东远身后的那三名青年人双手抱胸,恶狠狠地盯着慕烟华,配合地哄然大笑,嘲讽之意毫不掩饰。
周围宾客站得远远的,隐隐将慕家、王家双方围在中间,不时还有人探头探脑,加入到围观看戏的队伍里。这两家他们都得罪不起,却不妨碍他们看热闹。所谓法不责众,待会儿不管是哪家丢了脸面,总不能这般霸道,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灭了吧?
慕、王两家的大戏,这种机会可不多。众人不动声色地交换着眼神,不时跟相熟的朋友耳语几句,不愿意错过分毫。
慕烟华视线落在王东远踩了慕易的那只脚上,语声没有半分起伏:“王东远,你这是在作死。”
“我作死?小丫头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王东远的胆气又回来了,他甚至为自己早先的反应感到羞愧,“本公子便将话撂在这了,今日若不是慕落雪来,谁也别想带走这小子!”
“王公子此番是执意要与我慕家为难了。”慕烟华扬了扬眉,三尺青锋不知何时在手,剑尖直指王东远,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我道王公子为何忽然胆大起来,原是近日有所感悟,修为已至练气境第三重天,怪不得不再将烟华放在眼里,而敢与烟华兄长直接叫板。”
“可惜烟华兄长未归,否则定当亲自向王公子讨教一二。王公子大才,此番又是盛情难却,莫如由烟华暂代,不知公子可敢一战?”
慕烟华眸光凉薄,青锋三尺若秋水弘波,心中战意起,隐隐锁定王东远。
王东远本欲答应,被慕烟华战意笼罩,瞬间脑子一清,便有些许迟疑。
人的名树的影,慕烟华天才之名由来已久,一身实力那是实打实的,可不比他靠着灵药突破。要他跟慕烟华堂堂正正对战,打输了事小,丢了王家面子事大。到时便是他老子再疼他,怕都会直接下手教训他一顿。
挑衅慕家固然舒爽,但若是找茬不成反被抽,那就不那么美好了。
“怎么,王大公子不敢?”慕烟华唇角微勾,一脸不屑。
王东远被这么一刺,瞬间气血上涌,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小丫头——”
“慕家丫头,你有何资格向公子挑战?”王东远身后靠左边的那名护卫,以为看清了自家主子的困境,随身长刀出鞘,闪身跳到慕烟华面前,“便让小人先来会会……”
“你是什么东西?”慕烟华面色一冷,一剑刺出,“滚!”
好机会!
倘若不是慕易还在他们手中,倘若不是忌惮这三名护卫在边上虎视眈眈,她岂会跟王东远废话至此?
眼见王东远几人注意力从慕易身上转移,慕烟华先声夺人,毫不犹豫地抢先动手。
那护卫眸底杀气隐隐,一柄厚背长刀毫无花俏地直劈,带起万斤重力,裹挟着凄厉风声,向着慕烟华当头压下。
慕家年轻一代第一天才又如何?
不过炼气境第三重天!
他比这所谓的天才多修炼十几年,修为早在三年前突破至炼气境第五重天。要是今日他能趁机废了她,不知家主会予他何种奖励。
功法?丹药?或者直接让他所在的一脉并入本家?
越想越是兴奋,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一飞冲天、人人艳羡的样子,不免眼中凶光大盛。
慕烟华暗哼一声,如何不知眼前之人所想?
临阵轻敌,心浮气躁,这般心性想胜她?做梦去吧!
慕烟华剑尖微颤,三尺青锋似忽然消失了踪影,融合进拂面的清风里。
春风化雨!
无声无息间,剑影与刀光交错而过。
“当!”
雪亮刀光劈在空处,突兀消散,厚背长刀重重落地。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修为不过炼气境第三重天——”
那护卫双膝跪地,满脸惊惧之色,两只袖子被剑影绞得粉碎,臂上横七竖八多道剑痕,入肉入骨,都向外喷溅着鲜红的血花。尤其是手腕处,几乎仅剩下一层表皮相连。
倘若没有特殊的天材地宝,这双手便是成功接上,怕也至此废了。而一个小小的护卫,又凭什么消受那珍贵的宝物?
“修为不是实力,更不等同于战力。”
慕烟华心中波澜不起,以炼气境第三重天击伤炼气境第五重天,这本在她意料之内,更没什么值得高兴或在意。
一剑废掉一人,慕烟华剑势不停,直指王东远:“王东远!可敢来战!”
王东远早已让那护卫的惨样吓傻了,哪里还敢接慕烟华的话,连连后退躲到剩下的两名护卫身后,再顾不得地上的慕易。
“快!快!你们两个快拦住她!本公子重重有赏!”
两名护卫心底忐忑,却仍存着一分侥幸,一左一右向慕烟华扑来。
挡得住么?
慕烟华剑势依旧不急不缓,绵软的,柔和的,细细密密,却再无一人敢小看。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那两名护卫如临大敌,凝神以待。
然两人修为并未高出多少,同样不过炼气境第五重天。
王东远身边护卫的身份,并不足以让他们接触到高深功法秘技,纵然修为高出慕烟华两个小境界,论真实战力又如何能是她的对手?
春风化雨虽则只是黄品高级秘技,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修炼的,更何况慕烟华还有着上辈子的感悟在,春风化雨剑诀已早早练至大成,实力增加可不止一分两分。
“啊!”
两截断臂随着两柄长刀落地,慕烟华身形如轻烟,飘然自两人之间穿过,站在了王东远面前。
“慕烟华!你站住!”王东远心慌失措,脚步踉跄着往后退,尖声尖气地厉喝,“你若敢伤我,我父——我王家绝不会放过你!”
“是么?”慕烟华果然驻足。
王东远一喜,咽了一口唾沫:“这是自然!只要你让我平安离去,今日这事儿便到此为止。那慕易你可自行带回,你打伤我几名护卫的事,我也不计较了。我保证定不会事后报复,你看如何?”
“你不计较?不会事后报复?”慕烟华余光扫过退到边上的慕言、慕宏几人,见他们确实趁乱救回了慕易,忽而冲着王东远一笑,“可是我在意!我计较!”
慕烟华飞起一脚,直直踹在毫无防备的王东远身上,正中胸腹。
清晰的骨裂之声响起,王东远惨嚎一声,涕泪横流。
慕烟华踩在王东远胸口,用剑面拍了拍他右边的大腿:“刚刚可是这条腿踢的慕易?”
“不……”王东远心肝俱裂,死命摇头。
“不是?那是这一条?”剑面拍向左边的大腿。
一滩暗黄的水渍自王东远身下流淌而出,紧接着一股骚臭味儿弥漫开来。
“啧!孬种!”慕烟华低斥了一句,一时觉得索然无味,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向王东远的腿。
“咔嚓!”
“嗷!”
王东远嚎到一半,头一歪晕厥过去。
“放肆!谁敢伤我王家之人!”冷厉的女声忽而自玲珑阁门口响起,森森杀机毫不掩饰,“还不快快住手,自断双臂跪地求饶,或可饶你性命!”
☆、那一剑
慕烟华似未感受到临身的杀气,抬起一脚踹飞王东远。
“啪!”
王东远早已昏迷,自然全无反应,整个身子越过大半个厅堂,重重地落在来人脚边。
“大胆!”来人尖利的声线愈发拔高了两分,气急败坏恼怒道,“不管你是何人,今日这般羞辱我王家,谁来都救不了你!”
慕烟华慢条斯理转过身,半眯着眼似笑非笑:“不过几月未见,王大小姐便不认得烟华了么?”
红衣如火,云鬓轻挽,身形高挑,五官生得极为美艳,正是王东远一母同胞的长姐,王家嫡系长女王潇潇。
相较于王东远差强人意的天赋,王潇潇一贯的表现却对得起她的身份。
当年以二十岁之龄,晋升练气境大圆满,一时在黄沙城极为轰动,隐隐有成为慕、王、李三家年轻一辈领头者的意味。可惜五年过去了,先有慕落雪迎头赶上,再有慕烟华横空出世,而王潇潇依旧未曾突破,始终滞留在练气境大圆满。
此时对上慕烟华,王潇潇的心情可想而知。
“慕烟华!原来是你!难怪如此胆大妄为!”王潇潇面罩寒霜,眸底晦涩,忽而低头俯视躺倒在身前的王东远,狠狠地呵斥了一句,“废物!”
“还不将他抬起来!嫌丢人现眼不够不成?”
王潇潇身后的几名随从连连应声,唯唯诺诺上前,小心地避开王东远伤处,将他搀到一边。
“潇潇,是不是先让人给阿远看看伤?”王潇潇身侧的蓝衫青年人,瞧着王东远狼狈的模样略皱了皱眉,小声地提议道。
王潇潇冷冷回道:“死不了!早该给他个教训!”
那青年人低叹了一声,便不再劝。
王东远的伤势瞧着严重,实则不过断了几根骨头,养上十天半月当可无碍。
既然不想现在便跟王家翻脸,慕烟华下手自然有着分寸。那三名护卫可随意废掉,对王东远却留了情。当然,倘若换个地点换个时机,仅只他们慕、王两方在,她也不介意下狠手,直接来个斩草除根。
慕烟华心念急转,扫了那说话的青年人一眼,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这青年人名唤李承景,是李家这一辈的家主嫡系长子,跟王潇潇算得上青梅竹马,传闻两家有意让他二人缔结婚约。但一直到慕家覆灭,都未听得此事成真,却不知其中到底有何缘故。
这两人一道拜入沧浪剑派,当不会无缘无故回归黄沙城。
他们都出现了,那么慕落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