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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声音?”魏淑妃的声音幽幽响起,她双目微睁,茫然地看着严璟。
严璟睁开眼,目光微微闪烁,看着自己的母妃:“我与皇后娘娘约好的讯号。”他抿了抿唇,将眼底的情绪掩去,“母妃,是父皇去了。”
魏淑妃的身形晃了晃,几乎抱不稳怀里的严玏,严璟伸手扶了她一把,顺手揽住她的肩,从她怀里将严玏接了回来,慌忙道:“母妃!”
魏淑妃神情恍惚,却仍旧摇了摇头:“我没事,没事。”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从她眼中涌了出来,她抬手捂住了脸,“都是注定的,这一刻早晚都会来的,我明白。”
侍卫看着母子二人,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我们该出去了。”
“好,”严璟扶着魏淑妃站了起来,低垂视线,发现严玏在方才的动作里醒了过来,正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与他对视,眼底闪着亮晶晶的光芒。严璟突然就觉得喉头发紧,他用手掌托住严玏的脑后,将他轻轻地贴在自己胸前,转过身,朝着方才他们走来的方向跪倒,带着严玏一起,缓缓地叩了三个头。
密道之中静得可怕,只有魏淑妃低低的啜泣之声。严璟站直了身,换了只手,将严玏抱得更紧了些,望向魏淑妃:“母妃,我们走吧。”
魏淑妃轻轻放开手,面上残留着泪痕,一双眼隐隐发红,一言不发地跟着严璟向前走了一段,直到看见密道尽头的石板门,突然顿住了脚步,回过身望向来路:“这一走,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严璟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他低下头与怀里的严玏对视,而后听见自己缓缓道:“会回来的,母妃,我会再带你们回来。”
话落,前面的侍卫已经将石板门推开,光线照进昏暗的密道之中,让严璟忍不住闭了闭眼,微微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外面已是天光乍亮,前夜的萧索与肃杀都随着晨曦而消散,等在眼前的,是新的希冀。
晨风凛冽,严璟下意识地伸手替严玏紧了紧被子,确保他不会被寒风吹到,才驻足朝着四周望去,目之所及是一片低矮的茅草房——严璟在这一刻才确信,他们真的走出了皇城。
还没等他松口气,不远处突然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还有毫不遮掩的说笑声,跟着,几个高大的身影从前面的巷口绕了过来——竟然是巡逻的叛军士兵。
几乎在同时,两方人都拔出了刀剑,寒光凛冽,给这萧瑟的冬日更舔了几分冷意。
严璟单手抱着严玏,另一只手搭在腰间,手指触摸到微凉的剑柄,突然间就定了心神,他视线从正四散开来缓缓靠近的几个士兵身上掠过,虽然对方占着数目的优势,但,到了眼前这一步,他们也再无别的选择。
严璟将严玏塞到魏淑妃怀里,回过身来长剑出鞘,堪堪抵住一把横劈向他肩颈的宽刀,脚下步伐微错,腰身扭转,将自己从刀口之下解救出来,跟着手腕横转,调转剑锋,直指向来者咽喉,下一刻,血光漫天。
严璟的手腕止不住颤抖,温热的液体溅了满脸,下一刻,一把长刀便又砍了过来,严璟不敢有丝毫的停歇,硬打起精神招架似乎永远不会止歇的攻击。
一道隐忍的闷哼声传入严璟耳内,他勉强分神去瞧,发现方才将他母妃护在身后的侍卫被二人围住,一柄长刀劈在他持剑的手臂上,他强忍着痛楚挥剑直刺进这人心口,可另一人手中的剑已经毫不犹豫地刺向了从方才开始便啼哭不止的严玏。
严璟目疵欲裂,回手砍倒身前的士兵,回转身来,发现他母妃已经跌坐在密道前,蜷缩着身子将严玏整个护在怀里,鲜血汩汩地从她后背涌出,染红素白的袍衫。
“母妃!”
严璟发出凄厉的惊叫,跌跌撞撞地朝着魏淑妃扑了过去,将那个手握长剑还欲再刺的士兵劈倒在地,揽住魏淑妃的肩膀,手指颤抖着去探她背后的那个创口——那一剑,穿透了她的身体。
魏淑妃在他怀里轻轻地动了动,挣扎着朝着怀里看了一眼,不断流淌的鲜血将气力从她体内慢慢抽离,她勉力抬了抬手,用指尖擦去溅到严玏脸上的血滴,在他幼小的身体上轻轻地拍了拍,妄图止住他的哭声,但严玏似乎受到了惊吓,仍就啼哭不止,魏淑妃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张了张嘴,轻声道:“到底还是我的璟儿更好一些。”
泪水模糊了严璟的视线,他一手搂着魏淑妃的肩,另一手在怀里胡乱地翻找,他想找出一点什么,哪怕是一方锦帕,只要能止住他母妃的血……但他的怀里却空空如也,一无所获。
一只沾染着鲜血的白皙手掌轻轻地拉住严璟的手,魏淑妃靠在严璟怀里吃力地摇了摇头:“璟儿,没关系的,她将我儿子从皇城里救了出来,我救了她儿子的命,这样两不相欠,我也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讨厌她了。”
“母妃……”严璟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鲜血与泪水在他脸上交织,俊美的面容在此刻已是狼狈至极,“我,我现在带您去找大夫,这附近,这附近肯定有……”他抬起头,茫然地朝四周望去,几个侍卫与剩下的士兵仍在缠斗,四下里只有破落的茅草屋,毫无人气。
“其实我不想离开你父皇。”魏淑妃轻轻抬起手指,指尖朝向他们刚刚走出来的密道,“将我留在那儿吧,这样到死,我都还是在皇城里的,这辈子都没离开你父皇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