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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微凉的手掌突然拉住了严璟的手,严璟回眸,看见崔嵬正站在自己身旁,与自己一起眺望远方,他突然就觉得积压在心头的种种情绪烟消云散,虽然他在这短短数月失去了许多的东西,却总有一个人留了下来,并且,无论何时,都将站在他身旁。
    这么想着,严璟的唇边露出了一点笑意,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崔嵬的脸:“那阿嵬,我们走吧。”
    “殿下!属下方才忘了说,先前被扣押在皇城并且幸存下来的文武百官此刻正在泰宁殿等着觐见。”二人脚步未动,符越却抢先开了口,他视线从崔嵬身上上上下下的扫过,“别的倒是好说,就是他们被西南兵看押的久了,难免有些风声鹤唳,我们将军这副杀神样子……我怕他们以为殿下您是带着将军去结果他们的。”
    崔嵬微微睁大了眼,这才想起低头看自己,今日他本就穿的单薄,唯一一件外袍方才在城外……也留给了阿姐。之后杀红了眼,根本无暇顾及此事,这一低头才发现身上这件原本白色的中衣经过这一场厮杀之后,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面目,若是这副样子跟着严璟去见那些文武百官,看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可怖。
    严璟的目光也落在崔嵬身上,面色波澜不惊,甚至还云淡风轻地替崔嵬挽了挽微长的袖口,而后朝着符越看了一眼:“阿嵬久在军中,不拘小节,这样又有何不妥?更何况,”他轻轻笑了一声,重新握住了崔嵬的手,“正好也让诸位大人们好好瞧瞧,他们在都城里面担惊受怕的时候,别人都经历了些什么。”
    崔嵬被拉住手整个人愣了一下,被严璟带着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转头望向还没回过神来的符越:“外袍脱下给我。”
    “什么?”符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没从方才严璟的话里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崔嵬。
    崔嵬抽了抽鼻子,伸手指了指符越身上其实也十分狼狈,但因为是黑色倒没有那么明显的外袍:“我总不能真的就这么去了吧?”他回过头朝着四下里看了一眼,“这种时候你让我去哪儿再找一件外袍?”
    符越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转过视线望向了严璟:“可是殿下方才说……”
    严璟回过视线朝着二人看了一眼,皱着眉稍一思索:“早春的天气有些凉,阿嵬穿件外袍也好,就劳烦符将军待会再去给自己找一件了。”
    符越:“……属下遵旨。”
    深黑色的外袍穿在身上,将少年衬的英武而又挺拔,崔嵬重新束了发,将方才跌落在地的长剑拾起,擦干净剑身后重新佩于身上,上上下下地审视自己,觉得并无不妥之后,崔嵬才抬眼望向一直安静候在一旁的严璟,站直了身体,抱拳拱手:“末将护送殿下回宫。”
    严璟微微弯了眼,眼底是无尽的温柔,他重新拉过崔嵬的手,十指相扣:“阿嵬,是陪,陪我回宫,更陪我走以后的路。”
    掌心的温度一直蔓延到心口,崔嵬轻轻点了点头:“好。”
    经过简单清理之后的皇城乍一看起来与记忆里并无太大的差别,但等真的进入其中的时候,便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这几个月来这皇城经受了怎样的磨难。
    严璟一路策马沿着皇城的街巷而过,有许多他以为早就遗忘的场景慢慢涌上心间,他发现自己突然记起了很多的事情——御花园的池塘里,有他喂过无数次的鱼,永宁宫前的空地上,他曾放过风筝,也曾在年幼时受不了旁人的冷言冷语,爬过西边的城墙,妄图逃出宫去。
    严璟带着这些翻涌的记忆一路进到内宫,在泰宁殿前翻身下马的时候,对着不远处一座被烧的只剩下框架的宫殿愣了愣神,一时之间他居然想不起那里曾经是什么地方,他有些茫然地转过视线低低地开口:“阿嵬,你可还记得那是哪里?”
    崔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刹那的讶异后,轻声道:“璟哥,是永寿宫。”
    “永寿宫,”严璟低低地重复,而后轻轻摇了摇头,“是啊,我该想到的,陈启那么憎恨我父皇,当然恨不得要将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尽昔毁去,只烧了一间永寿宫,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微垂眼眸,不知是说给崔嵬还是自己:“烧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失去的,也总会慢慢收回来。”话落,他转回视线,望向面前的泰宁殿,微微勾起唇,“走吧,阿嵬,百官还在里面等我们呢。”
    崔嵬挺直了腰身,右手握住腰间的长剑,收了面上的笑意,带着几分从战场上浴血而归之后的威压,朝着严璟点了点头:“好。”
    严璟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直笑的崔嵬忍不住打量自己:“璟哥,怎么了?我这身还有问题,是符越的外袍不合身?”
    严璟轻轻摇了摇头,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我只是在想,第一次见到你这副样子的时候,我当时的恐惧应该和此刻大殿之中的百官们一样。”
    崔嵬眨了眨眼,记忆被严璟几句话波动,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片茫茫的沙海,他手里的长剑直指向严璟,恨不得立刻就要了他的命。却没想到,机缘巧合,百般波折之后,二人之间竟是完全换了一种关系。提及当时自己的误会,崔嵬仍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道:“那璟哥现在还觉得害怕吗?”
    “不会了,”严璟摇头,笃定道,“现在只有你不在我身边,我才会觉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