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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锐垂下眼, 手指捻起酒杯, 克制地微微抿了一口。
放下酒杯, 他有些不适应地抿了抿唇。
孟缜之看着他的动作,嗤笑了一声,“此酒此景,二皇子殿下不想说些什么吗?”
楚锐抬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自然没有孟弟的雅致。”
“啧啧啧,”孟缜之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低声喃喃,自娱自乐念了几句无聊的江湖人喝酒时作的打油诗。
楚锐听得新奇,也没有打断他的自我沉浸。
过了一会,孟缜之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浸淫政务久了灵感就会权谋诡计锈住,作出来的诗还不如江湖蛮子,看来这官还是做不成,以后还是做个逍遥自在的游客来得好。”
楚锐此刻也放松了不少,一双眼睛懒懒地看着他,嘲讽道,“这话听着少了些底气,看来孟弟回京城是个错误的决定,什么都没有得到,反倒多了些牵绊,不太值得。”
孟缜之嘴角噙着笑,垂眼把自己面前的空杯子斟满,“这世间哪有什么值不值得,有失必有得,我倒是觉得这一趟来的值了。”
楚锐挑了挑眉,“你这意思是,你以后还要走?”
“走,当然走,”孟缜之毫不犹豫笑道,“天高任鸟飞,这京城再繁华,局限在这一片天地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去多长长见识。”
楚锐的手指摩挲着杯沿,看了他半晌,难得真情实感地感慨,“有的时候真羡慕你,若我不身处此位,大概也会与你一样。”
孟缜之甩了甩头。
他斜靠在一旁,手指闲适地在桌面上有规律的敲击,“你与我向来不同,我可没那么多耐心读死书。”
楚锐沉吟了一下,微微颔首,算是承认他说的话。
孟缜之笑了一下,“但是怎么说呢,某方面,我们的喜好又惊人的一致,比如.......”
比如什么?
他又不说话了,表面上是留了个悬念,实际上两人心知肚明。
楚锐丝毫没有被激怒,反而平静地点了点头,“他是个好孩子,没有人会讨厌他.........包括我。”
孟缜之惊讶了片刻,过了一会,哑然失笑,“难得见到你如此坦白........看来二皇子殿下确实.......情有独钟。”
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沉默了一会。
孟缜之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杯子里的酒,过了一会才道,“你知道吧,他不是先帝的孩子,所以,若是二皇子殿下真的有意,就果决一点,说不定会有好结果。”
楚锐眼睛都不眨一下,“自然不用你说。”
“........”
孟缜之沉默一下,自嘲地笑了笑,“你真的变了不少。”
“那你呢?”楚锐不客气地反问。
“我?.......”孟缜之垂眼看着自己杯子里的酒。
想了一会,他突然觉得有些寡味,把酒杯放回桌子上,望向远处的月亮。
“我是浮萍,没有根,一个一生注定漂泊不定的旅人,即便行路中曾有月亮照亮,又怎么敢奢望月亮为自己所有?”
只是这酒有些过于苦涩,才会觉得喉咙发痒,胸口发烫。
楚锐看着他这幅自欺欺人的模样,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这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就此终结。
孟缜之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像是想把心中的郁气全都靠这种办法消解,他眯了眯眼睛,“殿下,大明城该有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楚锐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只听到他深沉锐利的声音,“失去的东西,我会去亲手取回来。”
“小福子,最近朝上有什么风声吗?”
被点到名字得到小福子心中下意识地一惊,他看着垂着头看折子的楚倾,越发觉得他正在变成一个不动喜怒的帝王。
小福子赶紧应道,“这个.......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一方面。”
楚倾随手把折子丢在案上,靠在龙椅上揉着太阳穴,马上就有人上来给他捏肩膀。
他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小福子眼观鼻鼻观心,想了一会才谨慎地道,“陛下说的莫非是关于礼部尚书吴大人的传闻?”
楚倾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这礼部尚书吴世轩原先是先帝一手提拔的礼部侍郎,也算是元老人物,原来的礼部尚书告老还乡,他却官升三品,直接成了楚倾的心腹。
朝中早有人对他不满,甚至有传闻他在先帝还在的时候就与新帝有勾结,不过都是些小心眼的人的风言风语,没有落到实处。
如今局势越来越紧张,朝中人人自危,都想着如何自保,哪还有心思去诟病别人,这流言倒是停了些日子,只是最近不知怎么又传了起来。
小福子迟疑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轻言细语道,“陛下,最近有人传吴大人身处礼部侍郎之位的时候曾以权谋私,向陛下您器重的考生泄题。”
“哦?”楚倾勾了勾嘴角。
他想了一下,点了点头,看不出丝毫生气的样子,反而有些愉悦,“他们倒是猜对了一半。”
小福子完全摸不透楚倾现在的心情和想法,哪里还敢说话,一时间噤若寒蝉。
楚倾的视线落在面前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上,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最近倒是有不少小老鼠很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