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方鸿的身体还是很虚弱，所以胡玥搀扶这他坐了下来，然后才站起身拉过方陌和肖九。“鸿哥，这是小陌，咱们的儿子。这是小炎，咱们的儿婿。”
    肖九原本是想磕头的。但是方陌并不习惯这样的礼节。所以他见方陌只是鞠躬，他也就跟着了叫了爸。
    方鸿眼圈有些发红。看着自己的儿子已经这么大了，心中五味杂陈。他让两个人走近一些，然后拉过儿子的手。“小陌。是爸的错，让你受苦了。”
    方陌倒也没有只说好听的。“我知道您的存在时，一度以为是您抛弃了我和我妈。留下这么多的财产，却害得我更惨。也许没有这么多钱，我可能会在孤儿院里过一个更平静更健康的童年。所以在上辈子，我是恨您的。甚至也怨恨过妈为什么要先后嫁给两个渣男。可是等我明白了这些事情的经过，就知道真正该很的人是谁了。爸，这不是您的错。但是我还是得跟您实话实说，天玄子我一定要除！”
    没想到儿子说得这么直接，方鸿愣了一下，但随后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个人一定要除。我不但不会阻拦，而是会同你一起报仇。你不用担心我会站在他那一方，没有那个道理。”
    方陌之所以一开口就这么说，还真就是担心方鸿到时候拖后腿。话说在当面总好过到时候他来跟自己摆亲爹的身份。现在听方鸿保证，他心里多少舒服一点。毕竟比起被囚禁几百年之后，出来就要消耗血肉为自己重塑肉身的母亲，他对方鸿的感情可以说只是从负数变成了零而已。别说比秦东和楚玉海，就是清风山的所有兄弟姐妹，连牛叔牛婶儿都比不上。
    察觉到儿子对自己一点儿都没有好感。方鸿心中叹气，但也知道这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改变的。高智商生命的情感都很复杂。最初在万华上宫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少人际关系上的认知。所有人对他的尊重，以及他对天玄子的尊重是他生命中的全部情感交流。所以他曾经以为，生命与生命之间，只有服从者与管理者这样的关系。后来身份高了，代替师尊处理宗门的事情，他又知道了平等的交际关系。直到认识了胡玥，他才明白什么是割舍不掉的情与爱。而到了地球，与人类生活在一起，他很艰难的懂得了各种各样复杂的情感，以及任何人之间可能会出现的无数种勾心斗角的方式。其实他也没有办法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儿子有什么真正的感情。他们之间只有责任。在情感的建立上，他们父子的感觉应当也是一样的。那就是无法相信突来的亲近。
    察觉到丈夫和儿子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自己当初以为的亲热，甚至是都谈不到融洽。这种生疏感太过明显，以至于胡玥心里很紧张。她也是搞不定儿子的，所以只能朝儿婿使眼色。好在肖九在这儿也觉得极其尴尬，于是跟方鸿说了几句之后，就说方陌身体恢复没多久，还需要多休息，他们还是先回客房了。
    回到客房，方陌才长出一口气。拿了两个苹果出来扔给肖九一个，然后自己拿着另外一个啃了起来。“方才是真不自在。这跟我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肖九也拿起苹果咬了一口。“其实从方才你们俩的对话方式上来看。你俩还真像。”
    方陌送了下肩膀：“不容易建立情感交流就可以称之为冷漠。你要这么说，我们俩的确挺像的。但是他对我来说，只有小时候的照片。而为对他来说，我甚至连个影子都没有。能亲近起来才怪的。”
    肖九笑道：“那上次你给他治疗的时候，还那么拼命。”
    方陌仰躺在床上，叹了口气：“也是挺奇怪的。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心里很担忧。总觉得为了救他，自己小小的牺牲一下也没什么。但是他醒了，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先想到的不是开心，而是他会不会是阻碍咱们报仇的人。”
    “你还真别说。我跟你也差不多。但是我这个当儿婿的，不能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听爹娘说过岳父的性子，当年真的是对天玄子愚孝得可以。不然也不会当时不反抗抢走宗主之位，而是选择带着岳母逃离。说白了，我真不喜欢他这样的性子，可是谁让我喜欢他儿子呢。但如果真的这次他要成为除掉天玄子的阻力，那我肯定也不会手下留情。”
    “所以我才会把话说在当面。不过你觉得我的态度是不是不太好？”
    肖九坐过去，低头看着方陌：“就是不好又如何？我喜欢就好。”
    方陌啃了两口苹果，之后笑了：“说得对。我爸妈重聚，他们有彼此可以相伴下去。我这个做儿子的，也已经有家有口了，所以还是对自己的伴侣负责就好了。他们也没什么需要我的。”
    “谁说的？他们需要你活得开心活得痛快。”
    因为方鸿苏醒，九霄山的长老们一致赞同掌门帮助青鸿圣尊夺取万华宗宗主之位。而这么做，不但可以让他们九霄山和万华宗联手对付阴阳宫那些人。更可以将天玄子这个企图毁灭完全世界的罪魁祸首之一铲除。
    而这件事因为已经惊动了阴阳宫，所以不能推迟太久。当晚众人就聚到一起商讨对策。听了大家说的计划，方鸿没有丝毫疑义。但是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还没有回复。就算用圣灵之力，也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来彻底解放身体里被压制的能力。所以这一个月的时间，他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比这个更紧迫的是要如何让方陌和肖九震慑一下阴阳宫的人。只要阴阳宫的人不敢轻举妄动。那么他们就有时间在这一个月设计万华宗。毕竟对付万华宗，他们是要夺位，不是要屠杀。所以只要先联络好内应，到时候让方鸿重新出现在天玄子的面前。揭露他的罪行。届时当初就拥护方鸿的人，以及那些也要铲除掉天玄子的万华宗门人，一定会群起响应。
    这些年，易明子在查明先天界和万千世界能量的关系，确定了天玄子和阴阳宫的阴阳老人都是什么货色之后，他就一直没断了调查这两个势力。而他和方鸿曾经私交甚密，对万华宗自然更清楚情况，甚至在万华宗也有他自己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救走方鸿。总之他觉得一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可以占领万华上宫。唯一的麻烦，就是天玄子和他手下的四个随从，还有被当成第二个方鸿来培养的，曾经方鸿的一个师弟。但只要方鸿以出现，这个代替品存在的意义将不复存在。
    第270章
    付棠果然没敢有动作, 在发现魔族的大军的时候，立刻跟阴阳宫的宫主阴阳老人禀报了这件事。阴阳老人自然不会凭白的让自己的门人弟子送死。所以立刻让付棠带着所有阴阳宫的人撤回苍夜山。
    但阴阳老人也跟天玄子取得了联系。两个人狼狈为奸多年, 但彼此之间却并没有什么信任可言。不过是为了各自不同但又可以共同得到的利益而合作，对于真正关系到势力分割的事情，他们都会十分谨慎, 并且不允许对方有半分逾越之处。
    目前先天界的局面就是三足鼎立之势。阴阳宫和万华宗看似联手, 但之所以都不去动九霄山的原因就是因为九霄山跟他们不一样。九霄山并不算一个真正的宗门，而是一个类似于联盟的团体。有掌门有长老甚至有各种分堂的堂主管辖不假。但九霄山来去自如，从来不需要为了这个门派做什么。而且九霄山最大的特点就是护犊子, 他们不会在意门人弟子是什么出身，有多大的本领，只要入了九霄山，没有离开之前, 就会受到九霄山的保护。但九霄山不接收穷凶极恶之徒, 所以即便是不跟阴阳宫和万华宗多做交集, 但仍旧得到了两个宗门里绝大多数人的认可。
    因为不确定的因素太多, 所以阴阳老人和天玄子都担心他们如果真的跟九霄山为敌, 无法猜测会受到什么样的抵抗和报复。他们甚至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是帮着九霄山来对付自己。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如果九霄山不复存在, 那么阴阳宫和万华宗就一定会一较高下。没有了第三方钳制，伤亡只会更大。现在先天界的能量源不足以让他们有这些争斗, 所以他们都选择了维持现状。
    但现在是九霄山引来了魔族大军，少说十万之众。这数量对他们而言是相当震撼的。如果十万魔军一起攻击，加上九霄山的人一起出手，要灭掉一个宗门并不算费劲。哪怕动不了这些护法以上的大仙, 但宗门势力被蚕食，余下他们这些人也就只能逃到其他世界被不同世界的天道所压制。这是他们谁都不想去忍受的。
    所以两个人经过一番商讨，五日之后，在靠近九霄山不远处的穹顶峰出现了一群尸妖。这群尸妖带着不应该在先天界出现的鬼气让在穹顶山修炼的九霄山弟子受到了不小的伤害。甚至有十几人未加防备之时丢掉了性命。
    这次攻击的地点非常随机，这使得易明子始料未及。死掉的人他心疼不已，但事情还是要按照部署来办。于是肖九带着火猊和雷飧直接奔了穹顶山，看到九霄山的人正在跟那些黏糊糊的尸妖在战斗。他大喝了一声让九霄山的人退后离开。然后他先设立了一个巨大的雷网，将那些尸妖囚在其中。
    雷网的力量来自于七杀天雷，这些尸妖被电流碰到一点儿都会化为白烟。就更不用说这些没脑子的家伙还会往上撞了。所以这一波攻击很快就被化解。但既然天玄子和阴阳老人是要试探九霄山要做什么，这些魔族来了多少，有什么样的实力。于是很快第二波就又出现了。
    比起之前的腐烂的尸体化成的妖怪，这第二波攻击要显得干净许多。一群身材魁梧但却一模一样的金甲武士出现在空中，而且各持电光巨斧朝那雷网攻击。明显雷网上的能量被这些武士所牵制，肖九愤怒之下，运用了御风术，将雷网撤掉之后，一并将这些金甲武士用风刃刮出了一道道黑色的伤口。这些伤口里不停的往出释放能量，肖九趁势将这些能量吸进灵石之中。
    那边见雷甲武士被克制，非但没有吸收掉天雷之力，反而被吞了能量。这次负责试探攻击的鸾蛛和青茴心疼得不得了。鸾蛛赶紧将余下的武士赶紧收回。青茴又放出了一个巨大的幻象。直接让穹顶峰上不见了花草树木，变成了海底深沟。
    这明显的幻象自然一下子就让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这个幻象绝不可能会在人醒悟的时候就消失。但肖九也不惧怕这些。为了避免对面的人没完没了。他干脆就将自己的身体化作巨龙。肖九虽然是赤火龙，但却是龙族的至尊，自然也可以控水。所以看起来本来是应该克火的水，却被巨龙很快就卷起化作水龙，朝着青茴所在的方向“飞”去。
    别看这些把戏对肖九没什么影响。但是赤火龙所带的龙息那是龙族王者的威压。加上幻象本身会带着施法者本身的力量 ，青茴虽然躲过了水龙的攻击，但也被巨大的龙息冲击得不轻。好半天都没喘上这口气。还是鸾蛛将其赶紧救走，这才免于被肖九生擒的危险。
    回到上华山。青茴和鸾蛛跪在天玄子面前。“弟子（属下）无能，请师尊（仙尊）责罚！”
    天玄子看到两个人的模样，眉头就是一皱：“说说经过。”
    鸾蛛没开口。直接用法术将方才的战斗画面放给天玄子观看。天玄子看到赤火龙的那一刻，表情都变了，双手紧攥，双唇抿紧，眼中既又愤怒也有紧张。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开口询问，对他们而言，宗主发火，那事情可就大了。
    “这个人是谁你们可知道？”看完了经过，天玄子让自己斤两冷静下来。
    鸾蛛回：“据说是这次魔族的首领。原本属下以为就是魔族的护法，最多也就是个魔尊。但没想到……似乎魔域出现了魔王……”
    赤火龙是魔域之主，这一点天玄子自然知道。而曾经唯一可以与先天界的仙人抗衡的，就是魔族。之所以后来天仙界成为了至尊，就是因为当年的顶神与魔王同归于尽。那之后，魔域再无魔王。那之后魔域的能量被他们缓慢吸取，本以为魔域的能量已经开始逐渐减弱，不能再修炼出一个魔王出来。先天界将再无魔族的威胁。可现在这个已经成了年的赤火龙是怎么出现的？
    就在这时候，天玄子手下的四大护法之首，偷偷跟天玄子说了一句话：“宗主。之前不是有人回禀那小狐狸身边的有魔族人出现？会不会是他们……”
    奇光的话让天玄子瞬间陷入沉思。联系到方鸿无缘无故在宗门内消失，胡玥也不久前被救出。现在魔族突然有了一个新的魔王出现。会不会是胡玥为了报复自己用她的圣灵之力催化出来的？她一直相信圣灵之力可以净化和淬炼世界之石。从而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精纯能量。但胡玥就是不肯就范。他本以为只要将小狐狸引入妖魔道，再将其捉拿，以他的命威胁胡玥。不不曾想，小狐狸没抓到，胡玥也被人救了出去。而能解开血禁炼狱的必然是魔域众人。如此一来，胡玥帮助魔族进化出一个魔王就再合理不过了。
    想到这些，天玄子的额头微微又了细汗。“去告诉阴阳宫的人。魔族出现了魔王，而且已经到了先天界。让他们派人来协商对策。并且告诉他们不要想着能够和平解决。仙魔两族绝不可能在同一世界和平共处。这一战不可避免。”
    而此时的九霄山上，众人虽说不上欢声笑语，但也都心情愉悦。九霄山上的人看到了肖九的真身，一个个惊讶得不得了。他们也都知道魔域已经几万年没有过魔王出现了。一来是魔王本就是要靠血统来传承。二来魔域的能量被先天界吸收了不少，在能量不足的情况下，是很难进化成功的。可偏偏如今的魔王是在吸收了先天界的能量之后才出现的，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九霄山上的人尊重自然的力量。他们都是一群清醒的人。知道想阴阳老人和天玄子这样吞噬其他世界的能量，看起来会让他们显得无比强大。但却无异于杀鸡取卵。想要长久的活下去，就要先将他们这群人铲除，还万千世界能量的自然循环，否则所有人都没有将来。
    因此魔王的出现他们喜闻乐见。一旦圣尊和魔王站在通一条阵线，那就表示日后万千世界会进入更长时间的真正和平之中。各个世界不相干扰又可以交互能量，保证所有世界的生生不息。那是他们想想就觉得很美妙的画面。
    方鸿看到儿婿的真身之后也很震惊。但其实他心中还有担忧。那就是儿子就算是妖族，也是圣灵之体。听妻子说，之前儿子死后是灵魂进入了一个人类孩子的身体里，而这个孩子也正是这个世界里儿子的肉身。所以儿子之前是以人类的身体进行修炼，天玄子才奈何不了他。如果一直保持这那个身体，方陌甚至可以在先天界为尊。但现在儿子成了彻头彻尾的妖族，将来能不能为尊都不好说。所以他觉得，儿子应该在自己身边，让自己帮助他重塑元灵，从而达到更强大的境界。可是儿子的伴侣是魔王，这就很难办了。
    察觉到丈夫看着赤炎的眼神有些审视，而不是欣慰。胡玥很严肃的跟方鸿说了这个问题。回到卧房之后，她告诉方鸿：“鸿哥，儿子不是跟着我们长大的。他的人生二十年的时间都在忍受身体削弱，还要被人精神折磨。余下的时间是小炎和秦东楚玉海给了他家的温暖和爱的感觉。于小陌来说，我们这对父母只是提供了他生下来机会的人。但他对我们没有感情。你应该能感觉到这一点。而且也的确是咱们亏欠了儿子。所以他应当去过他想过的生活，我们没有资格去过问。因为我们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为他好。”
    方鸿叹了口气。“其实我都明白。只是……想让自己的孩子过得更好一些，是每一个父母的心愿吧。不过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资格去左右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