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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4节

      是了。这位曾公子既然是未来的大姑爷,也曾应大姑娘之邀来过府中,见过小八哥也不出奇。
    “笃笃笃……”
    小八哥欢快地啄了会儿松仁,又忽然拍着翅膀又从方几上飞了起来,朝厅外飞去,一个披着大红斗篷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厅外的庭院中,少女笑容明艳,步伐矫健,正是端木纭。
    端木纭很快跨过门槛进入厅堂中,紫藤替她解下了她身上的斗篷,几乎下一瞬,小八哥拍着翅膀稳稳地停在了她的肩头,时机抓得刚刚好。它嘴里“呱呱”叫着,似乎在告诉她,岑隐来了。
    端木纭伸手在小八的下巴上轻轻挠了一下,笑吟吟地说道:“小八,你刚才是不是又给岑公子添麻烦了?”
    说着,她脸上的笑意更浓,比庭院里的红梅还要娇艳。
    端木纭心里其实有些意外岑隐会来,临近过年,祖父端木宪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又是好几天在宫里和户部衙门住着没回府,岑隐要监朝,显然也要忙的事也不会少。
    “嘎嘎!”小八哥似乎听明白了,委屈地拍着翅膀从端木纭的肩头飞走了,往岑隐地肩头一蹲,“呱呱嘎嘎”地叫着,似乎在告状,又似乎在申辩什么。
    岑隐看了看端木纭,又看了看小八哥,含笑道:“小八很乖。”
    小八哥乐了,鸟心大悦,又飞到方几上去吃它的松仁。
    岑隐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异芒。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该来,可他犹豫良久,还是来了。方才,他其实想走,却又正好被小八哥拦下了……
    他心里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脸上不露声色,话锋一转:“端木姑娘,我马上要去江南。”
    端木纭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心念飞转:这个消息来得委实有些突然,难道是江南出了什么事,皇帝才召岑隐过去?
    “姑娘可有什么东西要捎给令妹的?”岑隐问道。
    端木纭的思绪被他这句话打断,想起上个月封炎启程时也特意来问过有没有要捎的,忍不住勾唇笑了,唇角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一双乌眸里闪着熠熠的亮光。
    岑隐的眸子也随着她明媚的笑容亮了亮,疑惑地挑眉。
    这时,小八哥吃完了方几上的松仁,“呱”地冲岑隐叫了一声。
    岑隐只能又从随身的一个荷包里抓了一把松仁给它。
    看着这一幕,端木纭笑得更为灿烂,道:“马上要过年了,我也正打算捎些东西给蓁蓁,那就烦扰公子了。”
    端木纭转头吩咐紫藤道:“紫藤,你去把我给蓁蓁准备的清酱肉,还有我最近给她做的一身新衣,对了,还有我前两天淘的几本琴谱棋谱都拿来。”
    紫藤领命退下,端木纭又看向了岑隐,笑着解释了一句:“每年过年蓁蓁都要吃我亲手做的清酱肉和饺子。今年饺子是肯定不能包给她吃了,幸而这清酱肉不易坏……”
    说话间,小八哥又“呱呱”地打断了他们,一脸期待地仰头看着岑隐,那样子已经很明确了。
    端木纭看着空空如也的方几,登时就有种自家孩子真是贪吃的汗颜。
    “岑公子,不用理它。”端木纭好笑地说道,说话间,她忽然迟钝地意识到了一件事,她还没给岑隐上茶呢。
    “还不赶紧上茶。”端木纭连忙又吩咐那个傻乎乎地站在一边的小丫鬟。
    那个小丫鬟如梦初醒,匆匆忙忙地去给岑隐和端木纭倒茶。
    小八哥还站在方几上没离开,固执地看着岑隐,见呱呱叫没用,就开始卖弄起它贫乏的词汇,“美美”地叫着,态度极为谄媚。
    岑隐本来是想把荷包里剩下的松仁都给小八哥的,但是端木纭既然说了别理会它,他也就没去看它,只当它不存在。
    “端木姑娘,你喜欢什么,我去江南给你带回来了。”岑隐看着端木纭问道。
    过来上茶的小丫鬟正好听到了,心里觉得自己的直觉似乎不太灵了,这位曾公子明明一点也不可怕,而且还对大姑娘好得不得了。
    看来这门婚事就像府里前几个月传得那样,十有八九了。
    小丫鬟默默地上茶,先是岑隐,再是端木纭,她收起托盘要退下时,见端木纭神情怔怔地坐在那里,似乎是呆住了。
    大姑娘莫非是害羞了?小丫鬟一边想,一边退到一边候命。
    端木纭呆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她习惯了照顾妹妹,很少想到自己……
    怔了片刻后,她的第一直觉是想说不用了,妹妹会给她带,但话到嘴边,她又改变了主意。
    端木纭浓密长翘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两下,在眼窝处留下一道淡淡的阴影,让她白皙如玉的脸庞看着宛如一尊精致的玉像般。
    她似乎在思索着,屋子里也静了下来。
    岑隐也不催促,慢慢地饮着茶。
    小八哥不知何时飞走了,少了它以后,这厅堂里变得尤为寂静,一旁的小丫鬟真想念小八哥在时的热闹,自己也不至于这么拘谨……小丫鬟一不小心就开始魂飞天外地胡思乱想。
    很快,端木纭就抬眼看向岑隐,微微一笑,道:“岑公子,你若是去灵隐寺,给我带一盏佛灯吧。”
    “好。”岑隐笑着颔首应下了。
    这时,紫藤带着三个包袱回来了,清酱肉、书和衣裳各放了一个包袱。
    事情办完了,岑隐也就没久留,他本就是百忙之中挤出时间过来这一趟,端木纭亲自把人送到了仪门处。
    当天午后,岑隐就启程离京了,带着端木纭托他捎的东西以及简单的行囊,随行的还有锦衣卫副指挥使钱义斌和东厂百余号人,一队车马浩浩荡荡地从京城的南城门驶出,赶了一下午的路,直到夜幕落下才进了官道边的一家驿站休息。
    岑隐在驿丞的引领下去了后头的一处小院子。
    “岑督主,里边请。”驿丞诚惶诚恐地恭请岑隐进了一间还算整洁的屋子,“这里简陋,真是怠慢督主了……”
    驿丞战战兢兢,生怕没招待好这位贵人。
    小蝎皱了皱眉,这要把驿丞给打发了,却被一阵“呱呱”的鸟鸣声抢在了前面。
    驿丞吓得差点没腿软,岑督主大驾光临,应该是喜鹊枝头叫才对,居然来了乌鸦……岑督主会不会以为是自己故意的?
    驿丞抬眼就看到岑隐的眉头皱了起来,更怕了,慌张地说道:“岑督主,小的这就让人把外头的乌鸦赶走了……”
    说曹操,曹操到。
    一只黑色的“乌鸦”一边叫着,一边拍着翅膀从窗口飞了进来。
    岑隐自然是认得这只蠢鸟,对着它抬起了左臂,唤了一声:“小八。”
    这一声“小八”听得驿丞傻眼了,眼睛瞪得老大,小八哥像是乳燕归巢般投向了岑隐的怀抱,或者说左臂。
    “呱呱!”小八哥稳稳地落在岑隐的小臂上,得意洋洋地叫了两声,抖抖翅膀。
    第482章 出走
    不止岑隐认识小八哥,小蝎也认识这只蠢八哥,神情古怪,若非鸟不会说话,他真想问问它跟来做什么?
    小八哥斜了小蝎一眼,叫了两声:“真!真!”
    小蝎默默地移开了目光,心道:好吧。这只鸟还是稍微能说几个字的。
    驿丞再次傻了,没想到这只乌鸦,不,这只八哥竟然是督主的鸟,他真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子。他刚才说的什么蠢话!
    岑隐没注意驿丞,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八哥。
    真!真!
    它说的莫非是“蓁蓁”?
    难道说这只小八哥难得聪明了一回,听懂了自己和端木纭的话,知道自己是要去找端木绯,所以才跟来了?
    岑隐学着端木纭的样子在小八哥的下巴上轻轻挠了一下,不知道该夸这只八哥聪明,还是该斥它胆大。
    它都出来大半天了,端木纭恐怕已经发现它不见了吧……她要着急了。
    岑隐把左臂朝小蝎一横,将小八哥送到它跟前,吩咐道:“小蝎,你亲自送它回去吧。”
    小蝎连忙领命,正要去抓小八哥,小八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沿着岑隐的左臂就往上爬,一下子就爬到了他的肩头,激动地在岑隐的肩膀上又叫又跳,“坏坏”地喊叫着。
    小蝎不敢深思这只蠢鸟到底是在骂自己,还是骂督主,有些为难,既怕抓鸟时冲撞了督主,又怕这只鸟被吓得爬到督主的头上去……
    岑隐低头看着左肩上的小八哥,至少能看出一点——
    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只蠢鸟显然是不愿意回去,跟鸟也没法讲理。
    岑隐静静地与小八哥对视,沉默不语,小八哥则是聒噪得很,“坏坏”,“呱呱”,“嘎嘎”,“真真”,“美美”……把所有会说的词汇都卖弄了一遍。
    岑隐在心里默默地叹气,已经好些年没感受到那种无力的感觉,转而吩咐小蝎道:“你跑一趟,去告诉端木姑娘一声。”
    “是,督主。”小蝎对于岑隐的命令一向无不遵从,抱拳领命。
    他转身离开前,忍不住多看了岑隐肩头的那只蠢鸟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督主为人行事一向意志坚定,几乎没有人能让他改变主意,这一次居然为了一只区区的八哥破例了。
    这话说出去,恐怕也没什么信吧?!
    小蝎行色匆匆地出了院子,踏着夜色策马又朝京城的方向去了,外面的那些东厂番子见他又回京,皆是一头雾水,也没人敢随便打听督主的事。
    留在屋子里的岑隐自然不能让蠢鸟给逃了,令人把门窗都关上了,然后就打发驿丞去取些小米来。
    然而,小八哥一点也不给面子,就是不肯吃,看得驿丞差点没下跪,他对着天地发誓,他带来的是最新鲜最上等的小米啊。
    小八哥不安分地在桌面上跳来又跳去,把那些细碎的小米洒了一地,灯光下,那双金灿灿的鸟眼一直灼灼地盯着岑隐。
    岑隐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从他袖中的一个荷包里把里面的松仁全部倒了出来,和桌上的小米混在了一起。
    “笃笃笃……”
    小八哥再也不叫了,专心地啄着松仁,仔细地从小米中把松仁一粒粒地挑了出来。
    “……”岑隐垂眸看着它,眉头动了动,心里忍不住浮现某个想法:它不是为了去找端木绯,不会只是为了吃松仁吧?
    吃完了松仁后,小八哥就满足了。
    它又往岑隐的肩上一趴,两眼闭上,头一歪,鸟嘴半张着,就再也没动过。
    驿丞一眨不眨地看着它,心中默默地数着数,数到了十五,都没见鸟再动弹一下,试探地说道:“督主,您的八哥是不是睡着了?”所以,他是不是该退下,免得扰了督主的宝贝鸟安睡?
    驿丞心里正犹豫着,就见岑隐挥了挥右手,把他给打发了。
    驿丞连忙规规矩矩地作了长揖,然后蹑手蹑脚地退下了,又替岑隐合上了门。
    屋子里静了下来,灯火通明。
    直到小蝎四更天时赶回,窗户里头的灯还亮着。
    “咚咚。”
    小蝎敲了两下门后,就听岑隐轻柔的声音响起:“进来。”
    “吱呀。”推门时,门轴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半夜尤为刺耳,小蝎步履轻巧地进去了,就见岑隐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六韬》,随意地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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