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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1节

      谢二老爷有些急切地对着承恩公说道:“大哥,接下来就要想办法让四皇子摄政了。”
    承恩公慢慢地捋着胡须,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沉吟道:“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岑隐这阉人擅权专断,恐怕是没那么容易放权。”
    承恩公夫人鄙夷地撇了撇嘴,“哼,这大盛江山怎么可能由岑隐这阉人把持!”
    “大哥,朝堂上那些个文武百官一个个都对岑隐畏之如虎,恐怕要从他们身上下手不容易。”谢二老爷想了想,提议道,“大哥,读书人最是意气,肯定反对阉人把持朝政,你说要不要从那些读书人身上下手?”
    承恩公面露沉吟之色,又道:“听方才金嬷嬷的意思,皇后娘娘还选了章家与郑家女为四皇子侧妃,这淮北章家可是四大家族之一,在士林中虽比不上楚家,但也是颇有威望的,若是章家肯助四皇子一臂之力……”
    谢二老爷等人的眼睛登时就亮了,就像是燃起了一簇簇的火苗般,炯炯有神。
    厅外,阵阵秋风不时拂来,外面的竹林随着风婆娑起舞,摇曳的竹叶发出细微的“簌簌”声,把厅内的谈论声压了过去……
    在承恩公府刻意的造势下,皇后属意谢向菱为四皇子妃的事没两天就在京里宣扬了开来,还有传闻言辞凿凿地说,承恩公府要出两任皇后了,这可是大盛百余年来头一遭的尊荣,传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无人不知。
    就连出去买个果脯的碧蝉也听说了,回府时,把外面的听闻笑嘻嘻地说给端木绯和端木纭听:
    “四姑娘,现在外面的人都说,皇后娘娘挑了谢家六姑娘为四皇子妃。”
    “还有,四皇子马上就要当太子了,谢家就要出第二任皇后了。”
    “对了,据说,平阳侯府三姑娘和章家五姑娘被定为了四皇子侧妃呢。”
    端木绯本来只是当做皇家轶事随便听听,对于谁是未来的四皇子妃并不在意,却没想到她的章家小表妹竟然被皇后看上了,而且还是给四皇子当妾。
    “……”端木绯皱了皱眉,嘴里含的那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端木绯咽下嘴里的茶水,问道:“皇后娘娘应该还没有下懿旨吧?”
    碧蝉点头应了一声。
    端木绯抬手在茶盅上的浮纹上轻轻地摩挲着,对于碧蝉的回答并不意外。
    皇帝如今病重,皇后即便是为四皇子挑好了正妃与侧妃的人选,十有八九暂时也不会下明旨,毕竟皇帝还没死呢,还由不得皇后全权做主四皇子的婚事。
    然而,皇后却放任承恩公府这般急切地在京中“刻意”传扬此事,她的私心显而易见。
    试想,其他府邸听说郑家和章家姑娘被皇后内定为了未来的四皇子侧妃,自然不敢再上门提亲了,于是乎,郑家和章家两家人也就只能“被动”地上四皇子这艘船。
    也就说,这件事皇后八成并没有和章、郑两家说定,承恩公府才会选择用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方式逼迫章、郑两家不得不认下亲事!
    端木绯微微蹙眉,乌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不虞。
    章家虽然不像楚家有“楚氏女不入宫门”的规矩,但是章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是百年簪缨世家,章家的嫡出姑娘当然是身份尊贵,怎么会去随便给人当妾?!
    端木纭放下手里的绣花绷子,揉了揉眉心。
    她知道端木绯与章家的五姑娘章岚处得不错,随口安抚了一句:“蓁蓁,想来章家也不会就这么忍气吞声的。”
    说着,端木纭皱了皱眉,明艳的脸上有些无语,摇了摇头叹道:“……皇后近日是不是太招摇了?”
    自打皇帝重病昏迷后,这才短短几天,皇后已经做了不少事,一会儿要让四皇子监朝,一会儿说要垂帘听政,一会儿又给四皇子选妃……
    “……”端木绯默默点头,将脸侧向窗外,望着外面庭院里那一盆盆姹紫嫣红的秋菊,目光在其中一盆“凤凰振羽”上凝住了。
    在外人看来,皇后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那也不过是在外的风光罢了。
    谢皇后无子,膝下只得舞阳这一个女儿,她与皇帝的感情也并不深厚,多年来,没皇帝撑腰,宫里的不少嫔妃其实也没把皇后放在眼里,这个皇后当得憋屈得很。现在皇帝病了,太后也不在人世,终于没有人压制皇后了,所以皇后就不再“忍”了。
    她记得以前舞阳跟她感慨过,说她娘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别人多说几句,就会被人拿来当枪使。
    这件事也不知道是皇后的意思,还是承恩公府的意思。
    只可惜舞阳在守孝,不能进宫……
    风一吹,那盆颜色鲜艳的“凤凰振羽”随风摇曳。
    端木绯盯着那盆“凤凰振羽”,面露思忖之色,耳边传来端木纭不以为然的声音:“还有,这承恩公府最近一直上蹿下跳的,真不像样子。”
    端木绯听着端木纭这句话感觉意有所指,好奇地朝端木纭看去,问道:“姐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端木纭本不欲多言,但是妹妹问起,她也就说了:“最近京畿多了不少逃难过来的流民,前天一早,我安排了府里的人在西城门外施粥,不到半天,承恩公府也在旁边摆了个施粥的茶棚,我家每人施一碗粥,他们家就施两碗。”
    端木纭说着,有些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给流民贫民施粥是做善事,又不是拿来与旁家攀比的。
    “……”端木绯听得直摇头,哑然无语。
    对于皇后的娘家谢家,端木绯还是知道一些的。谢家并不显赫,也是因为今上登基后,谢家按例得封一个承恩公。
    但是这十几年来,因为皇帝对皇后不上心,皇后又无子,所以承恩公府也就混得不上不下。
    直到如今,皇帝病重,谢家怕是觉得机会终于来了,这一朝得势,就有些张扬了。
    问题是,这谢家不过是自以为“得势”了,根本就对现在真正的局势一无所知……
    端木绯的脑海中不禁浮现某双如寒星般明亮深邃的凤目,眸光微闪,心里几乎是有些同情谢家了。
    端木纭一边又拿起了绣花绷子,一边又道:“我们端木家有贵妃和大皇子,怕是已经成了承恩公府的眼中钉了……没完没了了。”
    她本来打算继续往下绣,可是再拿起绣花绷子时,就觉得自己绣的麒麟眼睛实在是太死板了一些。
    端木纭又一点点地把绣好的麒麟眼睛给拆了,心里琢磨着:麒麟的难度好像太高了,要不她先找季兰舟指点一下怎么绣朱鹮练练手吧。
    端木绯从端木纭说的那句“没完没了”中听出几分深意来,觉得可笑。
    承恩公府是想和端木家打擂台,让京中上下都看到端木家被他们承恩公府死死压制。
    “姐姐,谢家还有后续?”端木绯兴致勃勃地问道。
    端木纭一边慢慢地拆麒麟眼睛,一边笑眯眯地说道:“我干脆请济世堂的大夫去了城门口给人义诊施药。谢家也跟着有学有样。”
    对于那些流民而言,得了粥又能看了病,这才是最实惠的,端木纭才懒得花时间跟谢家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呢。
    端木绯弯了弯唇角,差点没笑出来。
    妙!
    姐姐这个主意真是妙!
    她的姐姐素来讨厌这种阴来阴去的阴谋,只用阳谋,像承恩公府这种跳梁小丑在自家姐姐跟前根本讨不了好。
    “姐姐,你在绣什么?”端木绯见端木纭一会儿绣,一会儿拆的,被挑起了好奇心,凑过去想看。
    砰砰!端木纭心跳蓦然加快,生怕被妹妹又来追问她是不是想嫁给岑公子,连忙把手里的绣花绷子随手把绣箩里一塞,云淡风轻地说道:“没什么,我最近在让兰舟指点我绣活……蓁蓁,你要不要也跟我一起?”端木纭故意问道。
    绣花什么的,又费心,又费眼,端木绯实在是兴趣缺缺。
    唯恐姐姐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到绣嫁妆上,她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笑嘻嘻地转移话题:“姐姐,绣花绣久了伤眼睛,你歇一会儿,我陪你下五子棋好不好?”
    端木纭巴不得立刻把话题从绣花上转开,从善如流地应了,心里如释重负。
    她笑盈盈地起身道:“蓁蓁,那你让我三个子?”
    “好。”端木绯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姐妹俩移步到窗边坐下。
    碧蝉连忙给两位姑娘准备好了棋盘与棋子,又把刚刚从外面买来的果脯、蜜饯也上了。
    端木绯含着酸酸甜甜的果脯,满足地眯了眯眼。
    窗口微风徐徐,最近天气越来越舒适了,原本在树梢上趴着的小狐狸敏捷地跑了过来,熟练地爬上了端木绯的膝头,让端木绯有几分受宠若惊。
    前些日子,天气热,小狐狸每天都蔫蔫的,谁也不会理会,就知道埋头睡觉,这几天才算又活了过来。
    端木绯一手摸着小狐狸,另一只手信手拈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觉得人生实在是太圆满了,就差……
    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端木绯苦苦思索着,目光凝固在棋盘上,白子雪白如狐,黑子乌黑如墨。
    啊!对了!
    端木绯灵光一闪,脱口道:“小八!”
    小八离家出走都快一个月了吧?她这几天居然完全把它给忘了。
    端木绯心里颇有几分心虚,安慰自己:都是那只蠢鸟不好!老是离家出走!哪像团子,多乖啊!
    原本在端木绯膝头眯眼小憩的小狐狸听到小八哥的名字,霍地睁眼,四下看了看。
    端木纭的右手轻轻一颤,中指和食指间才刚拈起的一枚黑子“咯噔”一声掉回了棋盒里。
    她的眸子里微微荡漾了一下,实在想不明白这话题怎么就又莫名地快要绕到岑隐身上了。妹妹的思路未免也太跳脱了吧!
    端木绯听到棋子落到棋盒中的声响,回过神来,本来想提议是不是派人去岑府问候一下,然而,端木纭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生硬地再次转移话题:“奇怪了?江南的那批药材和香料怎么还没到。陈管事之前来信说,应该前天就能到的。”
    “要不,我还是找祖父讨几个人去接应一下陈管事吧……”
    端木纭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地又拈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
    榧木棋盘上,空荡荡的,此刻不过三三两两地摆放了几枚棋子罢了。
    端木绯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与她不过隔着一个小小的棋盘的端木纭。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湘妃帘就被人从外面打起,紫藤快步进来了,行色匆匆地禀道:“大姑娘,四姑娘,金嬷嬷又来了,说是要传皇后娘娘的口谕给大姑娘。”
    紫藤神色微妙,带着几分忧心忡忡。
    上次大姑娘没去宫中的赏花宴,驳了皇后和金嬷嬷的面子,想来是得罪了皇后,这一回金嬷嬷怕是来者不善啊。
    端木纭正被端木绯看得心里发慌,听紫藤这么一说,心里松了口气:来得正好!
    这一打断妹妹肯定就会把岑公子和小八的事给忘了。
    端木纭近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身来,身子正好撞在了棋盘上,棋盘上的五六枚棋子被撞得一下子滚了下去,圆滚滚的棋子在青石砖地面上骨碌碌地滚了一地……
    小狐狸从端木绯的膝头一跃而下,欢乐地去追逐那些棋子。
    屋子里静了一静。
    端木纭傻眼了,精致明艳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狼狈。
    奇怪?!端木绯傻乎乎地看着那些在地上乱滚的黑白棋子眨了眨眼,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呢?
    端木绯右手捏着自己的下巴,苦思冥想着。
    紫藤难得看到行事稳重的大姑娘这般“手足无措”,又见四姑娘一副慎重的神态,心登时沉了下去,小心翼翼地请示道:“大姑娘,要不要派人去叫老太爷?”
    请祖父?!端木纭和端木绯回过神来,面露诧异之色,心有灵犀地想着:为什么要请祖父?
    “不必了。”端木纭整了整衣襟,问道,“人呢?”
    “人先请去真趣堂了。”紫藤立刻就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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