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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渔家收网(2)

      25.3.2
    巴黎 第1区 狭长小巷
    18:10(01:10)
    当目光被左右两侧的墙壁所遮挡,视野就被挤压成了窄窄的一方,加上天色渐晚能见度正在急剧的下降,此刻呈现在面前的僻静小巷,较之以往就显得更加的幽长。好像一幅尘封了许久的画卷一样,卷轴的曲度扭曲了画中的景象,乍一看时感觉有一点怪模怪样,仿佛一条抚平了曲折而后再被伸展开来的长廊,所到之处,不是褶皱着颠簸流离的沧桑,就是熨烫着强忍的委屈和冤枉。所以,人在其中就好似在镜头后面躲藏,胆怯又猥亵的悄悄窥望,身不由己的便融进了这晦涩的影像,感觉像是在画里徜徉…
    “买手”尽量让自己走得稳健,即使她此刻早已是心急如焚,但她却努力不显露出半点的慌张。她先是在巷口停下脚步,迅速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暗自用平静二个字涵盖了她所看到的一切,心里说:嗯,还好,一切如常。左右身后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只管专注前方的动静就可以了。
    然后,她稍稍的喘了口气,也让急速跳动的心平稳下来,疾走到这般时候,腿脚虽然还感觉不到累,但是精神上承受的重负却已经到达了极限。毕竟,这是《铿锵伉俪合》的首次单独行动,缺少了哨探与后援,“买手”就算再有经验也还觉得心虚了很多。照以往夫妻二人搭档,或者有“中间人”充当斥候,或者有“买手”担当支援,全不似今天这般捉襟见肘,缺遮少拦。
    紧接着,止步不前的“买手”沉心敛气的听了听巷子里的动静,空得出奇的巷子里静得有些森人,“买手”很不习惯的往前凑了几步,不觉间人已经在巷子里了。这时,一种不同寻常的响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刚刚平复下来的心重新变得紧张起来。于是,她聚力凝神的伸出辨听的触角,凭意念细细的搜索起巷子的深处来。在她的脑海当中呈现出的是一番耐人寻味的景象。
    但见这条小巷,暮色沉沉雾气茫茫,曲折深邃幽暗昏黄,一派说不清道不明捉摸不定的诡异景象。“买手”的心里怦然一动,禁不住想道:兵法上云:山高忌险道,壑深防周遭,孤军慎远袭,生地不久留。哦,莫不是说,我该到此止步了吗?“买手”一时犹豫起来,因为,她拿不准自己听到了声音究竟来自“大师”,还是来自敌人。但她的的确确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意味着什么呢?
    大约只是片刻的彷徨,“买手”便拿定了主张,管它到底是谁造的声响,不看到“大师”的安全,自己就没有退缩的可能。凭着一腔赤子般的热忱,借着一股死士样的力量,“买手”迈着坚定的脚步踏进了幽深的小巷,此刻,就算眼前是座刀山她也要上,哪怕面前是片火海她也得闯,因为她看到,此时此刻,国家的安危全然系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哪怕你有片刻的犹豫都有可能导致万劫不复的灾殃。畏生死做不了特情界中的英雄,惧凶险成不了无间行里的栋梁,这位“买手”和那位“中间人”一样,每当危机降临总是把国家的安危放在首位,每逢大难临头却又总是把自己留在现场,此刻她的心中只保留了一个人的位置,同时,她的眼中也只盯着一个人的身影,那便是担负着情报发送重任的《风华三杰》之一,“大师”师语。
    “买手”一边压住了自己沉沉的脚步,一边侧耳探听着这条险境的虚实,隐约中她听到那串脚步声仍在幽暗的前方回响,那声音急切切匆忙忙,好似一阵邪风在胡同里乱闯。“买手”断定:那不是“大师”的脚步,因为一个在谍海之中沉浮了一生的老水手,绝没可能表现得那么的轻狂。“买手”推测:那脚步声应该是来自那个急迫的追踪者,可令她费解的是,就算那个家伙他再急就算他再慌,也没理由做得这么的张扬,她推测:这情形似乎表明了…那个追踪者此刻正陷入在一种进退两难的状况!
    想到这里,“买手”忽然意识到,这条僻静小巷很可能是“大师”为了摆脱追踪而故意走的一条“盘陀路”,那脚步的癫狂刚好说明了追踪者已然迷失了方向。哦,既然是这样,不如暂且隐身观望,看看接下来的情况再做反应。“买手”设想:如果“大师”自己能够走得波澜不惊,岂不好过莽莽撞撞的挑起恶战一场!
    “买手”想着,她在小巷当中放缓了脚步,这时候,渐渐适应了昏暗光线的视觉才得以细细的打量起这四周的环境来。她发现这里果真是个阡陌迷踪纵横连通的枢纽,陷入此境恍如进入了迷宫,对于一个生手而言,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生门套着死门,死门连着生门的八卦阵啊!“买手”不由得暗自惊叹,大师!果然是好眼光,不知是何时觅得的这样一条小巷,若不是平时里有心,绝不可能把尾巴甩得如此漂亮!“大师”果然是大师啊!如此顶尖人物还不放弃平时的积累,何况我等晚辈,如果不做加倍的努力,此生若想超越前辈岂不是痴心妄想!
    “买手”想得心情激荡,不觉间便在一条斜巷口上停住了脚步,她侧了下身形紧贴在了墙壁上,甩过头去朝着前后两侧望了望,但见巷子里幽深巷口外清爽,看不到一个人影出现。于是,她稍稍退了一步,悄然隐身在了斜巷的阴影里,她想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等到夜色沉降明月初上,然后再悄然离去。不料,随着她的隐身退去,那巷子里的脚步声也突然停了下来,小巷里霎时间变得异常的安静。
    “买手”初时怀疑那人已经冲出了小巷,但她随即便推翻了这一设想,不,不对!“买手”清楚的记得,当她还在巷口的时候,那声音就已经在巷子里了,而那声音戛然而止的特征表明…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如此,那有可能就是“大师”…
    “买手”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她开始担心起“大师”的八卦阵型有可能给对方识破,如果“大师”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被堵住,那么,解救起来的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买手”屏住了呼吸细细的倾听着,她希望能够通过前面传来的声响做出进一步的判断。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巷子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那一刻甚至连时间都停止了,夜色不再加深,光线也不再变暗,活生生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冻结成了毫无生气的静止画面。
    “买手”推断:此刻,那名追踪者定然也是站在了巷子的中央,势必也正集中起精力来辨听着周围的动静,那情形就仿佛是镜子中自己的影像。“买手”的心逐渐的恢复了平静,她猜想,那个家伙也只是对贸然闯入的这个小巷心存疑虑而已,他甚至有可能还不清楚自己下一步应该追寻的方向。这有一点像三岔口里两个人,已然近到了刀擦脖项,却视而不见如同隔墙。
    “买手”屏住呼吸等待着,她很希望那个家伙能在这小巷里耽搁下去,时间越久越好,那样将会给“大师”留出更加充裕的时间来。她想:毕竟“大师”的年纪已经不轻了,单凭脚力是无法跟一个壮年硬拼实力的,如此“巧算”为的就是争取时间,但愿,“大师”能够借此机会走得远远的。
    想到这里“买手”略放宽心,身子也越发的朝着阴影里靠了靠,期待着这难熬的等待能够尽快过去。就在这时,刚刚才停下来的脚步声又突然响了起来,“买手”听得出,那脚步渐行渐近,很明显是那个人调转了方向正朝着自己走来。“买手”暗自窃喜,禁不住默想道:难道是追踪者气馁了?他知难而退竟然放弃了追赶?好啊!如此真可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啦!
    “买手”想着,身形继续往身后的斜巷里面退去,毕竟此时夜色初降尚未全黑,如果那个人经过斜巷口时朝里瞥上一眼的话,他是一定能够看的见巷子里的人的,所以,尽快藏身匿形才是关键。“买手”的两脚随着巷子里的脚步声渐近,一点一点的朝后退去…
    突然,一只大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头,一声轻嘘止住了她轻移的脚步。“买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霎时间血流冰冻,人几乎是硬生生的僵在了那里。
    当“买手”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因为她的存在暴露了“大师”的行藏,“买手”的一片好心反而帮了“大师”一个倒忙。是她生生的让一个计划好了的盘算落了空,好似竹篮打水变成空欢喜一场。“买手”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令人讨厌的闯入者,她的出现让一出好戏穿了帮。一时间,心中懊悔不迭,恨不得立时蒸发,羞于见人。
    原来,在她身后的这条斜巷其实只是个不长的死巷,就像是蜿蜒长廊中的一小段盲肠,当人匆匆而过时是不会留意这里的,原本那个追踪者已经被隐身在此的“大师”成功的骗过了,不想,却被随后赶上的“买手”重又吸引了目光。试想一下当时的情景就不难理解,追踪者的脚步声音凌乱,在小巷之中能够传出去很远,因此才被随后赶来的“买手”听得一清二楚。而于此同时,“买手”忽略了自己的步伐也一样的铿锵,她又如何能不被对方感知而且注意到呢?
    满心愧疚的“买手”已经没有时间再懊悔了,因为“大师”就在她的身后,现在,他连多退一步的余地都已经没有了,“买手”的心怦怦的急跳起来,她插在衣兜中的两手都已经攥出汗水来。然而此时此刻,那只搭在她肩头的大手却依旧是稳稳的,它绵绵不断的传递着“大师”的心力,给“买手”波动的心注入沉稳的力量。然而,“买手”深知眼下处境的艰难,唯有正确的选择才能确保“大师”的安全,她不停的提醒着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
    此刻,原本罩在头顶上方的那片透彻天空,已经变得十分的沉重,如同一扇正在渐渐关闭起来的天窗,却挡不住无声的噪音甚嚣尘上,压迫得人情绪紧张呼吸不畅,仿佛天即刻就要塌下来一样。愈来愈浓的夜色绸稠的坠在屋檐上,好像是挂杯的酒浆,不知何时就会从天而降。而踩在脚下的石板路,也幻化得与一架高悬的独木桥相仿,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过时,甚至能够感受到整个苍穹都在随着一起微微的摇晃,这让匆匆赶路的人止不住的暗自心慌,不知道前后两端首尾两处,到底该如何防范,究竟要怎样提防。
    “买手”急剧的冷静下来,她敏锐的对目前的情况做出了判断:以静制动是不行了,再这么拖延下去无疑是坐以待毙,倒不如以自己为饵先引开这名追踪者,等“大师”脱离了危险之后自己再设法脱身,对,事不宜迟立即采取行动!
    “买手”的方略一出便不再拖延,就见她抬起左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大师”那只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大师”会意,手往回一撤,就见“买手”稍一回身,接着探出右臂在“大师”的头上轻轻的一抄,“大师”头顶上的那只暗灰色的礼帽便已然拈在了她的手中。“大师”心下微微一动,“买手”的用意已经了然于胸,他很想道一声谢,然而情势危急不容他冷热寒暄,这是行走无间的特情战友间才有的特殊默契,因为有的时候,选择死甚至比挑选生还要来得更从容。
    “买手”压了压帽檐,挡住了半边脸颊,跟着竖起了衣领,遮住了半长的短发,此刻的“买手”若从身量上看去,她几乎与“大师”别无两样,再加上渐浓的夜色掩护,绝对可以起到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的作用。
    “买手”抬起了右手紧握成了拳头,这是个行动开始的信号,当她手臂落下时,她便会冲出阴影迎头拦住追踪者。无论是一招毙敌还是虚晃一枪,总之如何将对手引开就要看当时的情形而定了。此时,隐在她身后的“大师”完全明白“买手”的用意,他默默的倒数着时间3、2、1…
    但是,“买手”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来,她为行动所预留的时间远远的超出了“大师”的预判,“大师”疑惑,她这是怎么了?难到,又发生了什么新的情况吗?显然,“大师”年老,反应上自然不如“买手”来得敏感,此时此刻,若是真的出现了什么新的状况,那也绝不能指望他第一个做出判断,现在,这位谍海之中的顶尖级人物,或生或死活成或败就全依赖他面前这位身单体薄的“买手”了。
    “买手”侧耳倾听着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心里面推算着出手拦截的时间,她用呼吸调控着心跳,好让自己的脉搏与来人的脚步形成相同的步调。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不和谐的振颤突然袭来,一下子打乱了她沉稳的心脉,好似平地扬起的一道烟尘,预示着一股风暴即将登岸。但是,这只不过是她心灵感知的预警,一时却无法确定风云突变的细节,“买手”暗忖:那究竟是何种凶兆?
    所谓云生龙虎生风,鹰凭翼升犬靠嗅领,但是由地而来的这阵莫名震动,无疑表明了那就是猎豹疾行!作为自然界中的短跑高手,猎豹的步频和步幅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它疾奔起来的时候,肚皮几乎是贴在地皮上的,由此它踏落的步伐也是最为有力的。听着这突如其来的脚步声,买手”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倔强的驻足原地,低头收颌唇角紧绷,高举过肩的拳头依然是那么的坚定。
    连续的震动加上急促的脚步声完全的打破了小巷里的宁静,而“买手”接下来做出的举动则更像是往油锅里洒进了一把盐,不仅烟尘弥漫打破了暮霭沉沉的封锁,并且嘶啦啦扯动的风声更是把整个巷子彻底的搅翻了。
    “买手”将行动的时间推迟了大约三到四秒钟,待到左侧的震动已然接近了巷口的时候,她便向阵风一样的从藏身之地刮了出去。她不能让巷口来的人看见自己的出处,否则,那个人就有可能在经过这里的时候走近搜索,然而,她也不能冲出去的太早,否则拦截就失去了突然性,她也很难有把握将那名自小巷中返回的追踪者一击摆平。
    沉到不能再沉,等到不能再等,“买手”从斜刺里杀出去的火候选得恰到好处,大约三到五米远的距离,对于两个相向对冲的人来说也就是眨眼之功,但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买手”却做出了超乎寻常的复杂举动,这让疾速冲进巷口的“跑酷”高手皮埃尔只看见了结果,却错过了过程。
    冉让的心里很是不安,自从他在卢浮宫的门前死死的咬上了一个东方老人的那一刻起,他便陷人了一种忐忑不安的心理状态之中。这种心态不是出于人性的善良,不是出于男人的理性,更不是出于一个成年人的道德规范,相反,却是出于一种自卑心理的羞惭。因为,他苦苦的追赶,却总是赶不上前面那位相距仅有一箭之地的老人,这对冉让来说实在是比面对面的羞辱还要让他感到难堪。所以,当他像只发了狂的野猪一头扎进这条小巷中的时候,他连想都没想就一路前冲的跑过了大半段街巷,等到快接近巷子另一头的时候,他才忽然猛醒,自己这是要去哪儿呀!
    醒过梦来的冉让开始了他在巷子里的狂乱,他东扎一头西扎一头的像只无头的苍蝇一样的到处乱翻,他先是在街巷的拐角岔口里疯狂的搜索着,接下来又在胡同里弄间拼命的找寻着,几番下来竟然还是毫无结果。冉让呼哧带喘的停了下来,他的烟瘾在气急败坏的时候再度发作,于是他气哼哼的掏出烟盒来,狠命的往手上磕打出一支烟来,心里面则狠狠的骂道:这该死的地方,好像掉进了迷宫里,真是活见鬼了!
    的确,小巷里的地形太过复杂,七枝八杈的斜巷岔口可以轻易的把人搞昏了头,这时的冉让忽然发现,自己要想在这个小巷之中把那个飘忽前行的老人找出来,那恐怕要花上个把小时的时间才有可能,这几乎等于大海里捞针。如果兴师动众的通知局里派人增援,那么一旦搜索队来了,可是最终没能搜出人来,那笑话可就大了。
    冉让嘴上衔着烟,转动大脑快速的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先抽支烟,喘喘气,再想想别的办法,冉让安慰着自己,就在他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燃那支烟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声音不可思议的来自他身后的巷口。正在举棋不定进退两难的冉让忽然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精神起来,他料定那声音一定来自那个自己正在追逐的中国老人。
    冉让缩进腮帮子紧嘬了两口,让浓浓的烟从鼻孔里喷涌出来,烟头上的星火闪烁照亮了他魔兽一般的脸,此时他的表情很复杂,既说不上是得意,也算不上是侥幸,但他的眼里却闪烁着希望。就见他把大半截香烟狠狠的丢在了地上,然后,大脚踏上去死劲的碾了碾,像是要踩死一只令他厌恶的耗子一样。接下来,冉让做了件令人咂舌的事情,他的这一举动在旁人看来一定会觉得有些疯狂。
    冉让像个修士布道那样的伸展开两臂,然后猛的抖了抖肩膀,身上那件宽大的法兰绒外套便魔术般的脱了下来,随即露出一身肥厚的肉膘来,那身段看上去很像是一名职业摔跤手的长相,唯一不同的是,他的两条腿很是粗壮,跟一台地盘沉稳的锅炉相仿,由此可见他不善奔跑,但若是角力的话他绝对是把好手,可眼下谁又是他的对手呢?
    冉让信手一丢便将衣服扔在了街角,接着,两只肥厚的大手抓住了那条宽大的腰带用力的往上提了提,腰带竟然发出金属般质感的嗡嗡声,那声音听来恍如蜂鸟振翅一般,余音袅袅传入耳中如滴滴甘泉滋润着焦渴的心。冉让不由得精神振奋起来,一时间斗志倍增信心满满。就见他猛的一哈腰,前后摆动两只长臂晃了晃,跟着便撩起两条粗腿,奔着巷子的深处一头扎了进去。
    当他看见那个苦苦追寻不上的人影迎面扑来的时候,冉让已经来不及收脚了,他像一头失控的犀牛一样迎面撞向了那个瘦弱的身体,他的脑海里瞬间闪现出非洲大草原上上演的悲惨一幕来,那场景用于眼前的情形绝非夸张。的确,如果这一撞不可避免的真的发生的话,冉让不无遗憾的想:那个中国老人怕是很难坚持到医院的,他会命丧当场的。不错,一头年老的驯鹿无论如何是扛不下犀牛那利矛一般坚硬而锋利的尖角的,即使那撕裂开来的巨大伤口不至于使它当即毙命的话,犀牛那重以吨计的庞大躯体也会将它碾压成一滩血淋淋的肉浆的。冉让心里嚷道:完了,自己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或许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冉让的担心就被另外一种更为严重的惊恐取代了,好像他失手打翻了一只花瓶,却又在张皇失措中被花瓶的碎片割伤了手指一样,所有这一切只能归结为一句话,那就是晦气!就在冉让下意识的想要规避那个迎面撞上来的人的时候,不想,那个人却颤颤巍巍的在他的面前失足跌倒了。这一跌所产生的变化令局势大为改观,刹不住脚的冉让面临的选择有三个,但无论是哪一种,对于冉让来说都不容易做到。
    他要么奋力的抬起腿来,以便从那个人的身体上面跨过去,这有一点点像跑110米栏一样,但冉让想要完成这个动作还真的有一点力不从心。当然,另外一种选择更容易一些,他可以倾斜自己的重心,从而改变惯性的方向,让自己朝着墙上一头撞过去…但他绝对不会选择那么做的,因为那会杀了他的。最后一种方式是冉让不敢想象的,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一脚踩在倒地的那人身上…那就等同于谋杀!
    冉让奔跑的速度并不快,可他又一时停不下来,这就是造成他眼下窘迫的主要原因。但是,倒地的那个人的动作却比他快了很多,这令冉让又感激又困惑,他开始明白为何自己总是追不上这个老人了,原来,这个人的节奏把握的很好,所以他的动作总是要比自己快半怕。
    就在冉让还处在不知所措的状态时,失足倒地的那位中国老人却顺势使出了一个就地十八滚,只见他出人意料的奔着冉让的脚下横滚过来,骇得冉让不得不迈开大步,腾身跃了起来,接着笨重朝着地上落去,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右脚踝上被什么东西轻轻的带了一下,牵动了右脚慢了半拍,冉让暗叫了一声不好!不等他做出调整,人已经失去了重心,小巷中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冉让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买手”的身手虽然不及“中间人”来得漂亮,但也绝不是一般水平的伎俩,可是,为了装扮的需要,她不得不把形态和体态都放慢了节拍,毕竟,她要使自己看上去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才行。所以,当她如风一般的冲出斜巷之后,即刻便做出了调整,她瞄了眼雄赳赳迎面而来的冉让,迅速的算计了一下与她相距的空间,于是,便使出马失前蹄这一招,即刻打乱了冉让的步伐,跟着又是一招横滚,令冉让无从选择的慌忙跃起,虽然她只是用脚尖轻轻的勾了对方的脚踝一下,却逼迫冉让即刻失去了重心,像狗吃屎一样的摔了个嘴啃泥。
    借着这短暂的空隙,“买手”起身朝着小巷的深处奔去,她刻意的压住了步伐,好让老态暴露无遗。“买手”清楚,既然吸引对方注意力的第一个目标已经达到,那么,接下来她还要引开对手才算真正达到目的。如果不能让对方相信,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的就是一直追踪不上的那位老人的话,那么这招移花接木的骗局就算是漏了底。所以,“买手”跑得未尽全力,却要伪装的像是很吃力的样子,她边跑边祈祷着,快跟上来呀!你这白痴!
    扑身倒地的冉让仅仅迷糊了片刻,但那足以给逃走的中国老人一个脱身的机会,等他从地上费劲爬起来的时候,那人的身影已经接近巷子口了。看看面前留出的这段距离,冉让心灰意冷的想,这一次怕是真的追不上了。不如…唉!
    冉让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不由自主的想,如果这一切发生在皮埃尔眼前的话…冉让感觉奥自己的脸像给炭火烤着了一样,火辣辣的灼痛起来,这时,他听见了身背后传来的皮埃尔那熟悉的脚步声,心理嘟囔道:是啊!“跑酷”高手又出场了!
    冉让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自己费劲巴力的发现并且跟踪了很久的目标给后来居上的皮埃尔抢了去,那结果对于一个在警界混了大半生的冉让来说就是个天大的羞辱,我宁愿撕了这一票也不能让别人抢了去,否则,今后还如何在这行里混下去!
    皮埃尔的脚步声在巷口上停了下来,他显然也对眼前的这一幕感到很吃惊,毋庸置疑,那个已然接近小巷另一头出口的蹒跚身影一定是冉让追踪的老人了,可是,冉让呢?你还楞在那里是想干什么?偷偷的放水吗?来不及细想的皮埃尔迅疾启动了脚步,小巷中立时响起了有力而清晰的脚步声。
    嗒、嗒、嗒…每一下都像是鼓槌敲打在冉让的心上,“烟鬼”冉让感觉血往上涌,他再也无法忍受那可预见的羞辱变成现实了,于是,他在瞬间做出来的决定支配他完成了接下来的一连串漂亮的动作。
    就见冉让摊开厚厚的两掌,高抬两臂耸起两肩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隆起腹部随即塌陷下去,跟着,冉让的两章重重的朝着肋下的腰带拍去,啪!的一声,卸去了绷劲的腰带应声打开了,宽大的弹性钢带往复的弹了几下,发出嗡嗡的声响来。
    冉让敏捷的探手抓住了弹性钢带,熟练的从钢带的一段抻出一根细细钢丝来,就见他的两臂一用力,钢带当即被他的两手压成了弓形,钢丝勾往另一头上一挂,一副硬弓即刻攒成了。再看冉让一哈腰,伸臂膀从一侧靴筒中抽出一根铅笔杆粗细的钢针,一头上是锋利的刃口,另一头则带着燕尾翅叉,这样的箭他只带两支,但他从未使用过第二支。
    冉让是位射箭的高手,“中间人”早在远远的观察当中就已经发现了他的特征,而冉让用箭却远比他用枪来得有准头,一来不想发出声响,二来不能取那人性命,再加上还有“跑酷”高手虎视眈眈在一旁,冉让想,既然追赶不是自己的强项,倒不如先放到了猎物再做主张。
    箭尾搭在弦上,箭尖穿过钢带中央的小孔,冉让左臂前伸如推泰山,右臂掖弦如抱婴孩,钢带钢丝被拉成了满月状,咯吱吱的声响盖过了皮埃尔的脚步声响。钢弦在他的脸颊上勒出两道深深的压痕,冉让平了平呼吸沉了沉心,甩头侧目瞄了瞄前方…
    嗖!利箭破空而去的啸音盖过了弓弦弹起时的振颤,一道寒光划过雾霭弥漫,如同剪刀撕裂开暮色浓重的帷帐,现出躲藏在背后的神秘景象来。就见寒光隐没之处,已经到达巷口的身影猛一栽歪,跟着,便消失在了巷口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