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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谍不过江(2)

      25.4.2
    金河 亲水堤岸
    01:40
    晨夜交替,温度悄然发生着变化,悬浮在空气中的水分开始凝聚,加重后的湿气突破了上升空气的阻力,于是慢慢沉降下来,呈现为浓淡不均的絮状,随意的漂浮在河面上,没过多久已然形成了一道厚厚的雾障,它们白茫茫的连成了一片,好似浮云相仿,视线由此被层层的遮挡。
    其实,第一个看见乌蓬船影的还不是急于退出赛场的“老爹”,因为最佳的观测位置已然被一个有心人占据了,从他所处的这个角度望去,他能够先于岸上的任何一个人看到河水转弯的地方,所以,当那条乌蓬小船刚一出现在视野当中的时候,躲在盆栽海棠树后面的这个人便把注意力移到了堤畔上方的河岸上。他在心里暗说了一句:一场恶战就要开场啦!
    原来,在斜坡上有一簇大叶的芭蕉水观音,外表显现得有一点异常,它看起来要比别的绿植略显粗壮,那是因为有一个人正蹲踞在花池旁,刚刚如流矢般无声的冲下堤岸的正是这个人,他的出现让本来就杀机四伏的小码头变得更加的凶险异常,河畔的气氛也由此开始陷入了紧张。
    “哦,该怎样才能把“老爹”安全的送上“梅屏”展放的小船呢?”
    “兰屏”单刚不无担心的想着,同时,他把身体从海棠树的边上稍稍后撤了半步,这样的话他就能够兼顾到另一侧的状况了。此刻,另外的一个威胁就来自间隔只有五米远的另一棵树后,他刚刚与那个人短暂的交过手,从对方的出招方式上判断,单刚断定那人没有杀人之意,无论对“老爹”还是对自己,那个人似乎只想生擒却并不想置人于死地。
    于是,他这才把关注的重点转向了不远处的斜坡上,他担心,那个人居高临下俯瞰全局,他不仅能够一枪轻松的崩了“老爹”,更能轻而易举的狙杀了“兰屏”,甚至也捎带上自己。单刚想到这里不由得杀心陡起,暗叫道:
    “嗨!常言说得好,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管你是想生擒还是打算活捉,我先放倒了你再说吧!”
    就见他一探手,从蹲踞着的脚踝处猛的抽出一支柯尔特1911型半自动手枪来,枪口处的筒状消音器像一只沉头的大喇叭一样,直指向了斜坡上的那个人。以“兰屏”的刚猛性格,只要他一出手必是三发连续的点射,从这相距只有十余米远的距离判断,首发必中,二发取命,三发验生。单刚在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去死吧!”跟手便扣动了扳机。
    砰!噗!噗!噗!
    随着一声轻微的金属磕碰声,三粒枪弹破空而出,被吸纳了爆炸能量之后的枪声就像连续的几声轻咳,根本没有引起一丁点的回应。此时雾霭弥漫,码头上的景物变得更加模糊了,就连独坐在排椅上的“老爹”的身影也已经几乎看不清了。
    枪一打响还未等子弹出膛,单刚的心里就已经明白了,这三枪无一例外,全部都打飞了。因为一粒石子凭空飞来,准确的打在了那支枪的消音器上,枪管微颤,枪口偏移,子弹随即飞上了天。
    单刚恼怒之中夹带着惊恐,他明白,刚才出手的那个人之所以不取自己的性命,完全是出于一个高手的自信,他既然能够飞石打中枪管,就说明他的出手之快远在自己之上,而在雾霭浓重夜色朦胧之中又有如此高的准头,他若真想置自己于死地的话,怕也只是举手之劳吧!
    单刚的心里一凉,暗叫一声:完了,趁早放弃“老爹”,溜之大吉算了!念头一出他猛然想到:“梅屏”展放怎么办?码头上张开的这只网,收的可不止“老爹”一个,肯定还包括我们兄弟二个呀!如果自己脚底下抹油溜之乎也,一旦展放遭擒,自己该如何解释得清楚?这条路可是自己探出来的呀!
    单刚的心里猛的一颤,不由得叫苦连连,他不禁自问:走漏了风声的究竟是哪一位?他不仅折了声名赫赫的第五谍,而且还捎带上了“梅兰”二屏,用心如此险恶的一定跟自己有着深仇大恨,若是查出此人,必携《四扇屏》之全力一举灭之!
    也只是那么一闪念的功夫,单刚完全来不及细想太多,已然被逼上了绝路的“兰屏”做出了生死一搏。就见他就地一个后仰翻,顺势朝着河边滚了过去,跟手调转了枪口朝着另一棵树下的那个人影横扫过去。噗、噗、噗…
    咳嗽之声不绝于耳,转瞬之间他打空了枪里的子弹,与此同时,他人已经到了岸边。拼死一搏的单刚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生死关头他首先丢弃的便是受人之托要为之送行的“老爹”,因为那个残疾人的声望早已不在,而人更是在他的心里已经死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现在他想要救的只有他自己,但是,前提却是保证“梅屏”的安全。因为展放不死,单刚还有推卸责任的说辞,一旦折了展放,他势必有口难辩,必将成为谍海追杀令上的领衔人物,那可是比死在这小码头上还要糟糕的结局啊!
    打光了枪里的子弹,单刚随手丢弃了枪械,腾出两只手来抠住了河岸边儿上的石头沿儿,身体放心的朝着河里翻了下去。这是一个保命的险招,只要他悄悄的滑进水里,憋上一口气就能在水下潜出去五十多米,等到再露出头来的时候,浓浓的雾气早已经遮盖了他的踪迹,趁着这样的时机,他就能迎着“梅屏”的小船游过去,拦下展放讲明原委,接下来便可以双双遁去。
    然而,一只半高腰的厚底军靴突然当空落了下来,踏在了他刚刚射出过夺命子弹的那只手上,只这一脚,便硬生生的将他编织好的美梦如泡沫一般的踩灭。单刚的心里猛的一惊,暗叫道:这个人他…好诡异啊!竟然能躲得过我连珠炮般的射击?明明看到他就躲在那棵树下的嘛!怎么?突然就…
    “兰屏”单刚并不白给,梅兰竹菊四扇屏里数他最猛,他当然不会就此认输,况且,他还怀揣着满心的疑虑,憋着劲儿要查明那个陷他于不仁不义,又置他于生死险地的人呢?于是,孤注一掷的单刚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此刻,他虽然是悬身在河面之上,却不在乎自己失手坠落,因为,那样一来,刚好等同于救了自己。
    就见他腾出左手来,翻手腕亮出了一枚短刃,那利器很窄很薄,却在弹起时发出了超乎寻常的金石之声,仿佛是玉珠落地发出的声音,那声音虽然短促,却带有袅袅余音,引得人不由自主的跑了精神,洒下目光四下找寻,不知不觉中已然乱了方寸。
    这是单刚守身如玉的宝贝,能够跻身《四扇屏》里全指靠着它了。要知道横行谍海暴走无间的人多数都是智商很高的另类,单凭脑力和手段他们就能置人于死地,又有谁还指望着非要自己涉险出刀呢?然而,单刚的这柄刀的确与寻常不同,他藏身巧妙,出手突然,不取性命,专打三寸。每当“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的时候,就是单刚出手的时候了,所以,《四扇屏》里的糙活几乎都给他一个人给包了。
    说起原委,这柄短刃可是个尊贵的物件儿,杀人越货的事他不屑于干,但是救命自保那绝对毫不拖延。有一个传说早有流传,因为涉及的都是特情无间里的故事,所以,就不像战场上的武器显得那么雄浑。
    有十二样利刃,掌握在不同的人手上,有的人品乖张,辱没了好东西;有点性格倔强,毁伤了好玩意;也有的修为深远,人器两全。但不管怎样,它们都不如阿帕奇与黑鹰那般著名,更不如ak47以及rpg那样广为流传。但是,谍海沉浮中的人迟早都会认识这几样利刃。它们是:
    秋风、落叶、扫;潭溪、冷焰、飘;碧水、落瀑、寒;夕霞、长风、翦。
    单刚虽然不是特情界里多么响当当的人物,但他手中的这柄利刃却成就了他的名望。它单取一个“寒”字,占了十二支利器中的一个名。如此,“兰屏”单刚才能够侥幸出逃顺利脱险,并在日后成为中情局里专执司法索命的一介大员。
    单刚手中的“寒”刃一经弹出,立时冷光四射杀气逼人,就见他的手一翻刃一偏,一股大力的直奔着那只军靴的跟腱切来,如果给他一刀砍中的话,这个人的后半生就将在轮椅上度过了。要知道,被挑断了的大筋是没办法再接上的,因此,面对这样一击的严重后果是没人敢不躲的。很自然,那只军靴收了起来,“兰屏”的右手一松,人便开始向河面坠去。
    然而, 这一切并没如单刚想像的那样简单结束,撤回去的军靴重新落下之快远远超过了“兰屏”的坠落速度,并且,这一次它袭击的目标换成了单刚执刃的左手,这一击的力道之大带给了他平生以来最大的痛楚,这让刚猛无比的“兰屏”失声痛叫了起来,河畔小码头上的平静也由此被打破了。
    立时,风动、雾扰,影晃、光闪,引出了更为厉害的角色登场了。但是,在那之前, “兰屏”的劫难还需要他自行了断。
    单刚的惨叫是抑制不住的,军靴的后跟如同一柄羊角锤一样,重重的砸在他持刀的左手背上,四指指关节齐刷刷从根部断裂,粉粉碎的烂在了手掌里,碎骨刺穿了皮肉,白花花的显露在了手背上,好像褪过毛的猪蹄儿正等待着下锅一样。“寒”刃从手中跌落,滑行在不远处,冷冷的折射着这惨痛的景象。
    那只军靴毫不怜悯的碾压着,它给“兰屏”下达了致命的重创,看来,除非他开口哀求,否则那只军靴是不会松开它啮合的獠牙的。单刚在煎熬中坚持着,他的凄厉叫声帮助他度过了最初的几秒钟,而那段短暂的时间,却让他体会到了狱火一般的烧炼,如果不尽快结束,他怕自己再也找不到逃离地狱的大门了。
    单刚不知道哪里来的这股力量,让自己能够解决得如此果断,好像他挥刀砍向的是别人的手腕,而自己狠心丢下的也是别人的手掌。那不过是逃命的本能留给他的唯一选择,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就见单刚忍住巨痛,用刚刚从军靴下解脱出来的右手抓起了“寒”,然后,狠命的剁向了自己的左腕,他只记得寒光在眼前一闪,耳中隐约听见“咔嚓”一声脆响,跟着便是如坠崖一般的失重…
    扑通!河面上发出了很沉重的声响,就见那只军靴扬起,断手飞落向了河里,溅起巴掌大小的涟漪。那人昂起头来,现出他如白板一般毫无生气的脸,嘴上恨恨的咒骂了一句,然后扭项回头朝着河岸的上游望去。但见雾霭重重,早已不见了“老爹”的踪影。
    “白板”樊瞳自从出了第五大道20号之后,便打算一路追踪着拿下祸害六处的荀循,不想无论他尝试着哪一个号码,都没能发现荀循的踪迹。随即,他灵机一动,利用他在六处监听之便所搜索到的信息,跟踪到了另一个人的手机。他坚信,跟着这个人就一定能够找到荀循,而这个人便是琢磨不透更想不明白的“暗翼”舒展。
    果然,从舒展长时间逗留过的位置中,他跟上了的追捕荀循的节奏。悄悄尾随而至的樊瞳没有亲眼见到体育中心里荀循最后的惨烈一幕,然而,旁观者清的樊瞳却注意到了另外的几个人。
    他没有现身出来,因为每个人的身上都有难以解释清楚的疑点,这其中甚至也包括了陈墨、童谦以及岳砺和舒展。樊瞳决定暗中查访,他相信从其中的那个人的身上,他可以找出幕后的重大线索。
    樊瞳当然不是赶到河畔最早的一个,还有一个人要比他先到一步,正是这个人带着樊瞳找到了这里。当他远远的看到了河岸上那个颓废的身影时,樊瞳一方面暗自惊喜,另一方面他也有了更新的打算。他想,既然有这个人引路,何不依靠他找到更多的暗藏敌人呢?不如,暂且放长了线,看看还能钓到什么样的大鱼吧!
    樊瞳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特意远离了候船的小码头,他悄悄的潜行到了河岸的附近,正准备着一点一点的靠近过去的时候,不料,却中途遭遇了早已候在此处的“兰屏”单刚,一场搏斗在所难免,“三岔口”中的一幕才得以重演。
    初次接敌,樊瞳并不清楚对方的底细,所以,他的手上多多少少留了点余力,为的是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能生擒的就暂且不置他于死地。然而,短短的缠斗无法即刻制服对手,一来是对方不弱,二来更有新人加入,那个如箭一般射向堤岸的人让交手的二人都觉得意外,一时也猜不透是敌是友,于是,心照不宣的撤了手,双双跳出了圈外,静静的观望。
    然而,一见到那个人出枪,樊瞳可就不能再等了。要知道,这家伙恶狠狠要射的人八成里有九成往上都应该是自己人。樊瞳哪容得那家伙下手,他飞手投石破坏了对方的企图,于是,一场搏斗不可避免的重新展开了,这一回,樊瞳出手可就毫无顾忌了,他的重踏之下毁了那人的左手,逼得对方不得不上演了断臂的一幕。
    看看落水之地已经不再构成危险,樊瞳这才急急的回过头去,想要跟上等在码头排椅上的那个人时,却已然是慢了半拍,刚刚还颓然落座的身影,不料此刻却是踪迹皆无。码头上大雾迷重,二三米的能见度,已然看不清远处的情景了。
    樊瞳大惊,他没想到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刚刚还晴朗通透的夜空转眼间竟变得迷雾厚重。他止不住叹道:哦,这么浓的大雾来,这可是天助敌人呐!想到这里的时候,樊瞳按捺不住急躁的情绪,他心急的点亮了随身携带者的战术电筒。立时,一束集光突现,直奔着刚才还是衰人颓坐的排椅照去。
    啪!啪啪!
    手电筒从樊瞳的手中炸落,四溅的碎片带着尚未熄灭的光点,形成了一个烟花一般的光团。樊瞳的身子猛一栽歪,胸肩两处立时喷出两团血雾来,从远处河面上射来的子弹穿透迷雾,追踪着樊瞳手上的光亮,准确的打中了他。
    扑通!樊瞳翻身跌进了河里,霎时,光团黯淡,浓雾席卷,小码头陷入了一片黑暗。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风暴从河岸的斜坡上刮起,枪弹挟着曳光朝着河面上枪响的方向直扑过去。暗夜沉寂缺少回应,有那么一阵子,连一丝一毫的响动也没有,好似浓雾吞噬了一切。正当人的意识开始麻痹,以为暗枪和偷袭都已经过去的时候,突然,啪啪!啪啪啪…
    更加急促的枪声从河面上响起,又一轮的射击开始了。哒哒!哒哒…
    河岸这一侧的射击也比刚才显得更加的密集,两发一组的点射紧凑并且连续,像是较上劲的拳击手,雨点般的拳头迅速而有力的朝着对手的头上揍去,不让对方有一丝的喘息。
    从还击的位置和角度上推断,隐蔽在斜坡上的那个人已经借着刚才的空隙冲到了岸边,连续的两发点射很快便压制住了对面的火力,河面上的枪声哑了下来。河岸河面一起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浓雾包裹中,陈墨半跪在围栏旁,他的两眼死死的盯紧了河面,而他的听力却警觉的搜寻着河岸。在他的手上,猛烈射击后的“风暴”无声的寥起青烟,默默的为下一轮的射击准备着。
    陈墨的心中隐隐的有一种不祥之感,他一路尾随而来的那个人,自从踏上了这片河岸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而被他盯紧了的那个瘸腿“老爹”也在枪声里突然不见了,他会不会是被那个人给接应走了呢?
    陈墨担心,河面上的枪声只是个诱饵,海棠树下的搏杀也只是一记障眼法,最终想要实现的无非是要调虎离山而已,那么,自己果然上当了吗?陈墨不能认同,他知道,藏身在第五大道50号小院中的“老爹”是个残疾人,他拖着一条假腿是做不出飞檐走壁的,在这个用芬兰防腐木铺就的小码头上,他的脚步就是狐狸的尾巴,只要他敢动上一动,陈墨即刻就能抓住他。可是,从枪响到现在,他没有听到一记脚步的声响。难道,这个老家伙他会凭空蒸发了吗?
    陈墨从荀循之死开始,便在找寻这个昔日总参六处的邻居,因为尹博的遇害跟这个人有着绝对的关系,单凭荀循是伤不了博士的,除非有人逼迫她才会痛下杀手害了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老人。对于这个推断,陈墨坚信不移。从荀循临死是状态来看,她已经是接近疯狂的病人了,而造成这种局面的显然是蓄意所为,还有谁比一个跟总参六处如此接近的邻居更加便利的呢?
    起初,陈墨见识过“老爹”几次,每一次都是在他几乎得手的时候出来搅局。现在看起来,这个瘸腿的“老爹”果然不枉他第五谍的名望,他给六处添的麻烦竟使博士饮恨而去。陈墨咬牙切齿的想:一定要抓住这个人,“博士”蒙受的冤屈一定要在你的身上找回!可是,这家伙此刻…躲到哪里去了呢?
    啪啪!啪…哒哒哒哒…
    河面上再一次的响起了枪声,枪火穿透迷雾显现出微弱的痕迹,这一次他给陈墨候了个正着,不等对方的枪声响毕,他手中的“风暴”便当即给予了迎头痛击。河面上的枪声彻底的哑了,伴随着“风暴”不依不饶的吼叫,河心处传来扑通一声,像是什么人中弹落水的声音。
    陈墨打光了枪里的子弹,他推按掣按绷簧,迅速的换上了一个新弹夹,心里想着,水上之敌已退,可千万别放跑了岸上的那只老狐狸呀!这时,他再集中精力倾听这边河岸上,依旧是杳无踪迹。陈墨心中纳闷,暗忖道:不会吧!难道,这位极富传奇的“老爹”真的能够瞒天过海,他在大半生里都装成的竟然是一个假残疾?不然的话,他怎么会逃得无声无息?这不是传说也算是个奇迹…但这绝不可能!
    陈墨想罢,怒从心起。他愤而起身,他手提的“风暴”一步一步朝着刚刚“老爹”坐过的那只排椅走去,脑海浮现出博士临终时的仪容,还有他手上用血写成的“db”印记。
    令陈墨不解的是,排椅上面空空如也,既没有遗物也没有血迹,自然更没有“老爹”的踪迹。陈墨默默的站立在夜空之下,按下跃跃欲试的“风暴”,沉下一颗激愤的心。他收敛了感官聚拢了精神,撒下一张感知的大网,倾听着天生地长自然万物的心跳,心里想着,就算上天为你看一扇门,哪怕大地为你铺一座桥,我只要替博士讨回一个公道。老家伙,今天你…在劫难逃!
    陈墨抵御着搜寻无果的焦虑,抗拒着复仇无门的急躁,就在这个当口,有一个黑影急速的穿越了低矮的绿化带,他的跑动带起了一阵风来。风急冲散了雾群,在厚重的水气当中卷起了一道漩涡,气流湍急,闪回的空隙里现出一个瘦小的身躯。
    就见这个人,黑巾包头,黑纱遮面,一身玄色的紧衬衣靠包裹全身,就如同是他的第二层皮肤一样。跑动中他的上身前倾,一副百米的冲刺状,他的下身弯曲,仅靠着两条小腿快速的倒动,竟然完成了这鬼魂般的移行幻影。
    他迅急的脚步踏过松软的泥土,就像是一团黑雾在弥漫。如果不是他的脚下发出沙沙的微弱声响,真的就像是一道鬼魂,飘然出现在了“老爹”的眼前。
    “老爹”的意识有一丝恍惚,因为在此之前,他几乎都已经逃离了追踪。在铺满防腐木的码头上匿形,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消声。可“老爹”还拖着一条假腿呐!他是如何能够避开众多耳目的监听呢?
    滑行!借着岸上河面的枪声,“老爹”踩一只滑板独行。高弹力的尼龙无阻尼脚轮,载着“老爹”沿着河岸疾行,等到枪声停止的时候,“老爹”已然在一公里以外的“瞭望厅”了。
    原来,一直都以颓废做秀的“老爹”早就分辨出了匆匆赶到河岸上的三路人马,只可惜,早已埋伏在码头上的“兰屏”单刚,轻率的出手缠斗,不期扰乱了“老爹”的判断。他把早已守候在岸边的“兰屏”单刚错当成了第一路,把原本是第一路的“白板”樊瞳错当成了第二路。接下来的错误可就大了,本是第二路的“明箭”陈墨被他当成了最后一路。致使他忽略了这三路人马当中最危险的一路。
    谍海总是无常,善变才算无间,“老爹”虽然熟谙此路,但他却从来也没把这个人算在里头。就在眨眼之间,一个矮小的身形已经来到了他面前,一个探海夜叉式挡住了“老爹”笃定要走的皈依之路。
    “浩、浩志?”
    “老爹”下意识的叫出了来人的名字,止不住的胸口一热,怔怔的望着来人那张年轻的脸,他喃喃自语似的问道:
    “你?怎么来啦!”
    接着有像是自问自答的说道:
    “不需送了,我们已经…道过别啦!”
    浩志望着坐在瞭望厅里的“老爹”,感觉他的身材虽然坐着,却显得与自己一样高大。浩志一言不发,他的眼前闪过一个个溅血的画面,那里面有藤田身首异处时候的脸,有栗原剑透胸膛时的眼。他重重的喘息着,耐心的等那画面一张张的过完。直到最后,他看见那张堆满了沟壑的脸上,眼泪像决堤的洪水灌满了皱纹。他这才猛一转身,亦如来时一样,踏着一路沙沙作响,身后留下一阵风寒。
    加贺忍者的后代浩志,奉伊贺上忍者广濑之命为此次大陆之行处理善后,他将一柄30公分长的利刃留在了“老爹”的心脏。那柄剑的名字叫作“扫”。
    年轻的浩志虽然名义上作为栗原的业务助理,实则是广濑派遣的特使,他对整个行动做暗中监视。
    浩志的短剑没有泯灭“老爹”皈依向善的期望,来去如风的忍者只是帮他加速实现了这个愿望。“老爹”像要逃离魔爪般的挣扎着,他站起身,不顾一切的奔向了河心,他在那里看到了一缕曙光,他认作是佛陀之国遣使前来接应他的先兆。于是,他奋不顾身的纳头便拜,全然不顾肥硕的身体撞断了阳光雨露侵蚀的木质栏杆,在眺望亭里完成了他一生之中最虔诚的膜拜。
    “老爹”重重的跌入了河水之中,发出“扑通”一声沉重的声响。一波波涟漪慢慢的向着河心散去,打碎了那一池静水折射出的满月。“老爹”在弥留之际还在纳闷,奇怪,不是十五,哪来的满月?
    佛陀之国派来的小船停在河心里打转,一个渔民模样的人浮在宽阔的河面,他的头朝下,后脑盖上开了一眼天窗,虔诚的告白着他此番的运程已然失败。
    尾流之下,十米深的河底,“老爹”仰面看着自己预订的小船。小船还在,可船夫走了,不过依旧带走了他的灵魂,虽然留下了他的肉身。
    “老爹”再也没有浮出过水面,那条10公斤重的义肢将他永久的留在了冰冷的河底,直到淤泥沙粒将一切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