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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溪崖端端坐在马车里,见帘子垂下才甜甜地喊一声“太子哥哥”。
平怀瑱但觉有趣极了,捏捏脸颊子问他:“方才见着怎的不叫我?”
“方才道上皆是闲人,我若叫了,岂不都要停下来拜你?”平溪崖“嘿嘿”笑着,摸出桃花糖来请他吃。
平怀瑱盯着他手中糖果微微走神,想起幼时王妃也爱拿这东西哄他,如今他不爱吃了,便拈起一颗喂到平溪崖嘴边。
“你倒聪明。”
“是呢!先生也夸我聪明。”
平怀瑱看他一边吃糖,一边搂着书包得意拍拍,好奇道:“你也真是奇怪,不在府里请教书先生,也不带着书童,自己这么跑来跑去,王妃都不怕你丢了么?”
“母妃令人看着我呢。”
“哦?你又如何知道?”
“上回放课我去河边戏水,不就立即被人给拎了回去?还被母妃打了手掌心。”
平怀瑱禁不住大笑出声。
“其实母妃很是疼我,”平溪崖当他笑话自己挨训,忙又向他解释,“母妃怕我独自无趣,才送我去学堂,能多些玩伴。”
“嗯,所以你去河边,她自然担心你的安危。”
“往后不去了,”平溪崖乖乖点头,“是学堂里有个姓洛的坏小孩同我打赌我才去的,害我挨罚……”
平怀瑱不再仔细听他数落同窗,忽而止不住得欣羡。
他知承远王妃送平溪崖入民间学堂的心思,更知她不愿令平溪崖进宫伴读的权衡。若是可以,他如何不愿生在宫外,也可如这堂弟一般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一生其乐无穷。
第十二章
平溪崖在府门外跳下马车,对平怀瑱挥挥手,撩着小衣摆自己往里跑。平怀瑱不多加逗留,重令宫人驾车折返皇城。
回到承远王府的平溪崖没去向一贯不疼他的父王请安,径直溜到母妃寝院去,刚进室内便把书包丢到了地上。身后棠梨俯身拾起,听里头传来撒娇声音:“母妃,孩儿方才遇着太子哥哥了,是太子哥哥送我回府的!”
棠梨手中动作一顿,遣退门边两位婢女,静静地掩上房门。
承远王妃许久不曾进宫,听他话里提到太子,顿生欣喜,弯腰将他抱坐到腿上,问道:“太子出宫做什么?他瞧着可好?”
平溪崖摇摇头先答前半句:“那不晓得呢,我见他时,他正要乘车回宫去,不巧遇见我,才先将我送了回来。”
承远王妃没等着后话,重又问道:“他好不好?”
“挺好的,”平溪崖天真点头,“太子哥哥也问母妃好不好。”
承远王妃霎时甜进心坎里,轻声连连说“好”,仿佛平怀瑱真能听见似的。平怀瑱尚且不知自己身世,即便只拿她当个亲切妇人,能这般记着,也足以令她感到满足。
“你记住,要对太子好,敬他、护他,”承远王妃摸摸平溪崖在学堂里玩花的脸蛋子,期望年幼孩子能把话听进去,“往后一生都应如此。”
“孩儿知道了。”
平溪崖点点脑袋,埋在母妃颈窝里悄悄地想他那些直来直去的道理,想太子哥哥是疼他的,那么疼他的人,就都该很好。
冬风簌簌,院里枝头绽着腊梅,尚无白雪映衬。
旭安殿暖和室内,平怀瑱掩窗作画,把还留在脑海里的活泼孩子勾勒宣纸之上。
灰喜鹊在他温暖手边跳来跳去。
隔了一日,再进宫来的何瑾弈饶有兴味地站在桌前细品,忽而问道:“怎的画起了幼年时候?”
平怀瑱满目诧异。
“不是么?”何瑾弈瞧他神色不对,知晓是自己想错了,再低头审视,想了好一阵子才从记忆里翻出另一位不常得见的孩子来,“难道是承远王世子?”
平怀瑱颔首,彼时后知后觉,一众皇家子弟中,平溪崖竟真是与他最为神似的那个。罢了不作多想,只当缘分使然,心中愈加喜爱。
他上前两步对画笑道:“瑾弈不说,我竟未察觉是真有几分相像的。”
“哪才几分,”何瑾弈似乎格外愉快,摸摸画上孩子的唇鼻,又把手探到平怀瑱面上去认真比较,“太像了,尤其嘴唇真是一模一样。”
“是么?”平怀瑱难掩心动,覆住唇边手掌。
何瑾弈对上他的眼神,心下骤然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怪异,不提防令胸膛跳得疾了一霎,莫名茫然。可还未理清这份怪异自何而来,平怀瑱便已松了手,瞧不出有何不同寻常之处,只慢条斯理地将那画纸卷了收藏起来。
何瑾弈低头看手,隐约想透什么,又隐约依旧懵懂无知,直到平怀瑱开口将他思绪打断。
“我打算子时前后出京去,于闲山恭候整夜,求请云鹤二老出山。”
突如其来一句话,教何瑾弈云里雾里,格外惊讶。
平怀瑱笑一笑,原也只想扰他思路,到此时再回过头去慢慢解释,将昨日与赵珂阳所叙说与他听。
何瑾弈仔细听他讲完,待明了始终后问道:“那太子此去,本就不抱希冀能将二老请出山来?”
“倒不是不抱希冀,”平怀瑱摇头解释,“不过安了心要前往数次,锲而不舍,不求一回便得功成。”
“原来如此,”何瑾弈眼底燃起斗志,“臣与太子同去。”
平怀瑱听他称臣便知他认真,不忍相拒,却心有怜惜:“山中寒冷,加之整夜不睡,定会十分疲乏,你还是留在府上歇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