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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再往后……
    李清珏双眼遥遥向着凤仪殿的方向。
    再往后,恐怕便没这庆幸了。
    太上皇逝,天下缟素,平怀瑱当守孝三月,其后大婚一事再无计可拖,到那时……
    廊下脚步打散遐思。
    蒋常奉茶而来,壶嘴袅袅飘着几卷暖雾。
    李清珏接到手中,动身回到温暖室内,身后殿门体贴阖拢。他行至桌旁将壶搁下,壶底瓷面磕出一声轻响,没将书案后那人惊动半分。
    李清珏执杯斟茶,凑到嘴边吹了吹,估摸着能入口了才缓步绕至案后,不知平怀瑱是否当真睡了过去,以气音极低地唤了一唤。
    平怀瑱顷刻睁开眼来。
    “还当你睡熟了,”李清珏将茶递给他,“倒是睡熟了更好,饮过热茶便梳洗就寝罢。”
    茶水稍还有些烫口,平怀瑱饮得较慢,无暇接话回应,旋即又听他忽而想起何事般继续念下去:“皇上今日用过膳食否?”
    “清珏,”平怀瑱好容易将茶饮尽,搁下瓷杯握住他的指节,不答反问,“你今夜可还出宫?”
    李清珏微有迟疑,思忖片刻还是颔首应道:“待皇上睡了,臣便出宫。”
    平怀瑱眸里浮过少许失意,确知如今身份反而留他不住,只将他手指紧了紧,索性不作耽误,以免误他出宫。想着起身行去内间,不愿梳洗,就近往那御书房龙榻一躺,就此和衣而眠。
    李清珏见状亦不再劝膳,担心他梦里凉了身子,牵来锦被为他覆上一层。
    “清珏回罢。”
    “皇上睡罢。”李清珏话落未动身,静坐榻畔遮了仅有的一点儿晦暗烛火光。
    眼睑下再无光影,睡意狂袭,平怀瑱眨眼间昏昏欲睡,又不少顷即陷入深眠。
    李清珏探手抚他面颊轮廓,俯身在唇角落下一记浅吻,动身离殿而去。
    不过这么一会儿光景,殿外月又攀高半尺,李清珏出廊抬首静望,思如今宫里宫外目之所及连片丧白,哪知三月之后该有何等喜庆的一片红。
    于国于民,岂非善事。
    他自嘲轻笑,独行独远,那时却还无从得知,三月孝期满日,百官万民等来的不是那翘首以盼的后宫新主,而是震惊朝野的一纸圣谕:
    宣于雪柔嘉居质,孝义动天,封诚敬公主。
    第一百章
    太上皇去后三月间,宣于雪于瑜王府西院佛堂内终日不出,录经文七七四十九卷,绘《羽化登仙图》一幅。延狩帝深感其孝,念及宏宣帝膝下少女,故将之认作义妹。
    此举惊煞世人,消息即出,有替宣于雪陡失凤座而扼腕叹息者,亦有为之幸甚无比者,觉“皇后”二字未必就能好过“公主”,毕竟再是富贵也不知要与多少女子分那一位,倒不如寻个谦恭驸马,终此一生只把她一人捧在手上。
    众说纷纭间,朝中大臣各个一头懵,憋着满腹疑思面面相觑。尤是圣旨昭世的那日早朝,乾清殿里腾起一霎哗然,似乱风穿林,扫过千重枝叶,唤出一片嘈嘈切切之声。
    李清珏在这片杂声里缓将首抬起,遥望向高座龙椅上明黄龙袍加身之人,胸膛里跃然之心先疾后缓,渐从眼底氲出笑意来。
    当日归家,连李氏夫妇都能瞧出他怡然情绪。
    李清珏不嫌路远绕行大半个京城,特地排着长队等来一只香酥流油的肥嫩烧鹅,回到府上直往厨院交代,为给晚膳加道好菜。
    素来闲不得的李家夫人揩着手从厨房里出来,只及望见他转身前的半面神色,唇边俨然含着少见笑容,眼角亦星星点点地染着几抹光华。
    李家夫人心里拂过一阵和风似的,随之轻笑两声,过后把这场面同李瑞宁兴致满满地讲了,话里意思多是喜李清珏焕然一新,日子过得愈发像个快活自在的寻常人。
    李瑞宁自也听得欢喜,且能比他这养母想得更深,当即便知李清珏是缘何如此。
    京中传闻沸沸扬扬,皇帝天命不宜早婚,独身至此好容易寻得个“贤妻”之选,哪知耗过一载岁月忽又化为虚有。世人只知猜疑惊叹,可有几人晓得平怀瑱之所以这般折腾,都是为了一个藏在眉心痣里的李清珏。
    若换他是李清珏,他何尝不能觉出无尽真情。
    李瑞宁替他欣然,当日晚膳为李清珏斟酒入杯时未刻意提及此事,只与他笑谈琐碎。
    春灯五彩缤纷缀连在檐下,京街纵横交错,漫城琉光似烟雾蒸腾。
    蒋常自宫门行出,赶着初夜时分穿街过巷,呈口信至李府。这口信还不教旁人听去,非得他亲自送到李清珏耳边。
    李清珏方在府上园里漫过两圈步子,回寝院前意外把他等来,听他笑盈盈悄声转述:“李大人,皇上遣奴才问上一问,相思苦人,是您去,还是他来?”
    露骨之言道得李清珏面上一窘,不知如何答复,无奈笑了笑。
    蒋常还等着他的主意,在旁不作催促,不想片刻后没等着回话,倒把另一人给等来了。
    有婢女前来传话,告他府外正有位赵姓大人候着,门童原想将人请去花厅小坐,然而来人不肯进,说是与李清珏讲两句便走。
    李清珏脑里浮出“赵珂阳”三字,心想不巧,总不好教蒋常与赵珂阳打上照面,只好遣了婢女暂且回道:“待送走了赵大人,我随你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