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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物什儿,你小心别弄脏了——”未及“你的衣服”说出口,林瑯的胳膊已然探进了水里。
白恕辞与白母的相似之处诸多。
除却长情之外,脸孔也诸多相近之处,细长的眼睛和单薄的唇——偏是坊间闲话里最为薄情的面相——她启齿:“……这是当年我父亲留下的。”
手里的玳瑁钗子因年久而被磋磨混沌了原本的精致。
“说是很值钱,他说若是熬不住了,就把它变卖,还可以换米吃。”阿辞边走边笑着谈及这个钗子:“好在我们母女,从来没有走到熬不住的田地。不过有一次,纯粹出于好奇——我拿着它去估价,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
“人家告诉我,这个连一钱银子都卖不了。”
“……”林瑯张嘴想说什么,却一时哑然不知如何措辞。
阿辞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你知道吗——就是,你曾寄托过一份非常笃定的梦想和期待,在一物件上……或一个人。多年后你才意外地得知,这些都是不值得的……”
“值得的!”林瑯的反驳显得没有由来。
于是白恕辞脚步停滞下来。
“财神府院子也罢,火锅馆子也罢——相比我父亲的身家,简直像是恒河沙数中的一粒沙……”林瑯也站定了脚步:“这些不值钱,可这些是我选择的前路,也是我能继续走下去的方向啊。”
白恕辞笑叹:“你这么讲也对。这个钗子,对我们母女来说一度也算是个支撑……”
“这就是它的作用。”林瑯为自己的话而点了点头。
“所以——好生收着它。”
“所以——好生收着它。”
手掌里被放入一张纸。陈逆千恩万谢了一番,又回到灶台前继续手边的伙计。
翻炒的底料呛起的油烟弥散在后厨里,早已习惯这种环境的唐玉树站在陈逆身侧仔细帮他看着火候:“日后一旦炒不好了,就跟纸上写的好好比对——你识字,你林掌柜写得字又好看。”
陈逆没忍住被呛了两口,还笑道:“玉树哥,你不识字,怎么还知道林掌柜写的字好看?”
唐玉树反应了片刻,才摸起了后脑勺:“那一个一个字方方正正的,咋个不好看嘛!”
换来陈逆更响亮的笑声,笑得唐玉树脸通红,才又问道:“玉树哥——要我说你直接和林掌柜说清楚得了。”
“说清楚啥子?”唐玉树皱起眉头:“炒你的料莫得瞎扯……”
“后厨隔壁的棚子——你看着了吗?”
“棚子?”
陈逆点了点头一边盖了锅,“呲呲啦啦”的炒料声被闷住,声音清晰多了:“一大早林掌柜叫人来人搭的——你不住我不住他不住顺儿不住,你说那棚子给谁住?”
唐玉树跑出了后厨去,片刻后又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跑了回来:“给大虎?”
陈逆猛点头:“当然——所以我就说,林掌柜心里惦记着你可不比你惦记他少!”
“瓜娃!”唐玉树佯装生气。
陈逆却不肯放弃:“我替你俩心急——两边都通透着,偏偏一个都不肯说。玉树哥,你太怂了……”
“怂?”唐玉树可不认:“我连跟人真刀真枪地拼命都不怕,你咋个说我怂嘛!”
两人的对话被院内忽然传来顺儿的喊声给打断。
一声稚嫩的“少爷——”之后是一阵林瑯的笑语声,接着是一声马匹嘶鸣。
唐玉树立刻站起身转出后厨来。
林瑯牵着马站在门前,扬着脸得意洋洋的邀功请赏。
唐玉树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了来。
一溜小跑上了前来,唐玉树抱住自己的大马就一个劲儿揉它额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林瑯看在眼里也有几分羞赧——只觉得他的欣喜是由自己供给的,于是也跟着一并欣喜了起来:“高兴?”
“高兴!”点头如捣蒜。
小公子的眼神狡黠:“那……怎么感谢我?”
“你想要啥子?”
“想要傻子……?哦——”时至今日还是时有对唐玉树口音的误解,反应过来之后又笑着重复了一遍自己听得的“想要傻子”,顺手拎起马绳,最后抬了头挑眉向唐玉树道:“带我出去溜一圈?”
唐玉树向后仰去:“我教陈逆炒底料呢!”
林瑯:“……”
唐玉树站直身子:“走!”
一路沿着河向西面出了镇子,人烟渐被隐于身后去。
唐玉树把马速放了慢之后,紧环着自己腰部的林瑯的手却并没有松开。感受着他抱着自己的感受,唐玉树开了口:“日后大虎的吃食,你也不必太担心——它跟我一样不挑,好生养。”
“我才管它死活。”本以为唐玉树会开个什么话题,听去了林瑯却皱起眉头:“你自己喂它。”
唐玉树嘿嘿地笑了一阵子,这笑贴着后背听,便可以听得其间踏实的声响。
只顾贪了半晌唐玉树身体的温度,山野间鸟鸣声却将两人的安静衬得更明显了。
林瑯察觉到以目前的马速,自己其实没有必要紧抱着唐玉树,却不知道向何处生来的胆子,又将唐玉树抱得更紧了些。
可是唐玉树似乎像是没有觉察环在自己腰间的力道,只继续纵着马悠哉地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