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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烦的是,那是胎光主神和伏矢命魂(注),哪怕再也无法令罗迦尊复生,落在这等手段诡谲之辈手里到底也是一大隐患。
    静观身为人法师,自然不会是什么傻子,眼见那两人蛰伏到最后方才出动,一经得手便抽身撤退,焉能不知对方早有谋划。以他这般年岁城府,在事后听完白石和萧傲笙的讲述,已经对此事来龙去脉有所掌握,心里难免蒙上一层阴翳。
    魔族是玄罗五境的禁忌,亦是当初活过浩劫之人共同的梦魇,静观知道能困他们一时却不可阻其一世,只是没想到这才过去千年,对方已经准备卷土重来,此事必须早早上禀尊神,不可不防。
    更何况……他想起那个红衣提灯的男人,眸中冷色更甚。
    《奇门六册》上不知记载了多少离经叛道之法,在玄罗曾被一度封杀,如今虽然解禁,流传于世的却不过凤毛麟角,公认最完整的手稿就藏在重玄宫的藏经阁里,能有权翻阅者寥寥无几。静观性子散漫本不在意这些,直到两百八十年前在朝阙城施展梦魂咒时为人所破,事后拜托了精通咒法的净思追查,对方才告诉他——那帮助狐妖干涉天选明主的背后黑手,身怀《奇门天香册》。
    那是静观少有被人直接打在脸上的经历,事后他对此上了心,此番看到当年那只五尾妖狐已经突破到八尾,还来不及算旧账就为这进境心惊,紧接着便与当初躲在幕后的施术者正面交手。
    姬轻澜那一手提灯引魂、焚香召灵的奇诡术法在如今算得上别无二家,静观与他甫一遭遇便觉得有些异样的熟悉,本有惜才之心,奈何对方与魔族为伍,容不得他不多想。
    只是眼下,并非纠缠这些的时候。
    “御飞虹的丹田毁了,三十年苦修化为乌有。”暂且按下心中疑窦,静观冷嗤一声,眼见萧傲笙抿紧了嘴面露忧色,心里叹了口气——
    他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不能做。
    “御朝江山三百载,六代嫡传血脉断;偏生寡宿入中宫,横生变数续断弦”这批语是天法师常念亲自推演出来、得尊神下过御令,算是在天道上钉了钉子,如今御飞虹虽然大难不死,却失去了维护地位的力量,御朝本来僵持的各方势力即将失衡,少帝无能主持大局,内乱一旦起来,则国祚将亡,正合了天命。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人对御飞虹施以援手都是跟天命作对,她能在老天爷手底下暂且捡一条命已经是大幸,还敢奢望什么呢?
    不服天命者自古有之,却无一落得好下场,就连净思……不也付出了代价?
    世人都说三宝师已是半神,世间无所不能之事,谁又知道他们也只是在条条框框里循规蹈矩呢?
    静观心中唏嘘,面上分毫未露,只是看在已逝故人的面子上敲打了萧傲笙几句:“此番大祸是你失守之过,哪怕有斩魔之功也不能相抵,过两日便随本座回天净沙领罚,然后准备接管剑阁吧……好歹是你师父留下的,哪有一直让净思代管的道理?”
    萧傲笙五指收紧,喃喃道:“我……我怕担当不起剑阁重任。”
    重玄宫分设四阁,其中剑阁主掌对外征伐防御,能坐上这位置的人必须得有傲视玄罗五境的实力,当年净思破例邀请萧夙入主剑阁,真正让众人闭嘴的却还是灵涯之锋。
    萧傲笙这话并不是故作谦虚或怯懦,只是他很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如今虽然突破瓶颈,但还达不到这等境界。
    “担当不起也要担当,萧夙死了,这就是你的责任,萧傲笙。”静观沉声道,不到他腰间的身高现在看着却极有压迫感,“魔族蛰伏待机,随时可能出乱子,我等都要做好准备,没有谁还能旁顾,难道他日魔族犯境,你还要落于人后?”
    “……我只站在玄微之后,但凡一息尚存,剑前绝无邪祟活口。”
    萧傲笙深吸一口气,眼中已尽是凛然之色,静观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觉得这才算是有点样子了。
    他想起刚才给御飞虹修补腹腔时的情景——那个女人,哪怕已经痛到极致,也要清醒地看着静观将骨肉内脏一点点修复,至始至终没有哭过一声,只有一双眼睛熬得血红。
    能靠自己在群敌环伺中坐上王位的女人,恐怕不会因为失去丹田而坐以待毙。蓦然间,静观又想起当年在梦魂幻境里对自己横刀的御斯年,觉得这御家的人也许骨子里就有麒麟之血——看似如泥土般中正平衡,地表之下又有炽烈在燃烧。
    他难得动了收徒的想法,可念头刚刚升起又想起天命御令,只能烦躁地将它按下去了。
    萧傲笙看了眼他身后紧闭的房门,又问道:“暮残声怎么样?”
    静观回过神,眉头微皱:“难说。”
    硬抗魔龙,强引天变劫,暮残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他用仅剩的力气摇摇晃晃走到了断壁下,然后就像断掉了最后一根线,彻底垮了下来。
    在净思抱着他回来时,静观甫一上手便觉得这妖狐还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龙毒浸肺腑,劫雷入气海,皮肉筋骨毁了八成,浑身几乎都散架了,全靠元神撑着。”静观这辈子很少佩服谁,更别说这还是个妖族后生,可现在难免带上几分赞赏,“他的意识竟然还没散,否则早就一命归西,连救都不必了。”
    萧傲笙闻言握紧玄微剑,艰涩道:“能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