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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有七窍玲珑,又有九尾境界和妖皇作为倚仗,代表着妖族至高权力者对于如今寒魄城的态度,哪怕是蠢到被猪油蒙心,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跟苏虞撕破脸。
如此百忙之中,苏虞竟然还抽了时间专门去看望暮残声。
刚醒来没两天的妖狐坐在雪山之巅,风吹白雪落满身,他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目光空茫地望着下方城池,像一尊霜白石像。
“……当日本王将他送给你,的确是自己不便出面,想借你之手处理眠春山祸患,也不乏想用他做你试情石的心思。凡夫俗子犹如朝菌蟪蛄,穷尽一生于你而言也不过是云烟,本王想过你会对他生出情意,但斯人已逝,你也该看开了。”
“……”
“本王告诫过你要分清感情和欲望,你对他动情无可厚非,可是这情需得有度,被理智所控知道何应为而何不可为,否则过了头就成为欲望……他可以是你的遗憾和念想,但不能变成你的执念。”
“当年,你就是这样对欲艳姬的?”暮残声终于开口了,他没有看苏虞,声音有些沙哑,“那天你说的话我本不甚明白,直到在天铸秘境里看到欲艳姬,发现她虽然活过了破魔之战,却只是活在那个时候罢了……你就是如这般,让她生出妄想又自毁于执念。”
苏虞的嘴角慢慢勾起,目光微凉:“你既然看到了,就该记住这个前车之鉴。”
“前车之鉴……”暮残声忽然笑了一声,他起身面向苏虞,生出八尾后长开不少的身量如今堪与其比肩,“你果然是准备也这样对我的。”
苏虞笑容不变:“何出此言?”
暮残声的眸光暗沉一片:“各人修行有缘法,弄情是你之道而非我的,我是雪狐出身,天性淡欲,所修功法亦是修身守心,情之一道虽不禁,倒也不必去沾,故而当初你说让我识情虽然有理,却是牵强。”
苏虞目露愠怒:“本王一番好意,你不领情也罢了,如今却来猜疑我?”
“一开始我并没有这样想,直到我跟闻音相处以来,发现他处处能得我欢心,其人性情自好,可连雪狐习性都一清二楚,而这些东西是一个山野散修不该知道的,除非有人早早教过他。”暮残声顿了顿,“殿下,你擅观情识人又知能善用,不会看不出闻音心有玲珑,纵是凡人也有作为,放入长乐京会大有用处,可你却把他当成一个玩物送给我……我未尝情,以力为尊,身边人强一分令我警醒,弱半点成我累赘,他就恰如百炼钢上绕指柔,无一处不合我心意,顺理成章让我动情,然后发现他将命不久矣,令我注定抱憾。”
苏虞轻轻一叹:“时也命也,与本王何干?”
“先后引我去眠春山与寒魄城,两度涉险濒危,也与你无关吗?”
“前者的确是我借你之手处理旧患,后者却是破魔令急务,本王所言无虚,你当明白。”
“你是没有说谎,但你故意隐瞒了。”暮残声看着他的眼睛,“你早知眠春山神的来历,又知他心有魔障,不该猜不到眠春山的险恶,却没有提醒过我一句;天铸秘境的核心与灵涯真人和魔龙元神有关,银牙体内有龙毒沉疴,妖皇宫送来的香块虽无毒,可负责调香起居的婢女都是你暗桩……这些事情,你无一不晓,却对我连只言片语也无。”
苏虞轻笑:“残声,你骨头硬了五百年,现在终于学会了怨天尤人吗?还是说你认为本王如此不识大体,会因为一些隐情轻放大事?”
暮残声不为他的讥讽所动:“你当然不会,但眠春山对你来说是隐患而非大事,至于寒魄城……难道不是你亲自通知地法师吗?在银牙死后。”
说到最后,暮残上抬起眼,其中似有火焰在冰下燃起,极烈也极冷。
他们被困在秘境里时,除了掌握特殊通信渠道的银牙和魔族,连暮残声、萧傲笙和御飞虹都做不到与外界联系,哪怕白石九死一生逃了出去,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也只够通过柳素云向妖皇宫紧急传讯,根本无法找来三宝师,更别说净思和静观不仅来得快,还在到达之时已准备好了应对之策……除非在白石逃出之前,已经有人将里面的情况传了过去。
暮残声醒来之后,曾问过净思这个问题,答案如他所想。
苏虞在寒魄城里留下不少桩子,至今不曾暴露人前,与他之间的情报联络自然不能以常理推断,也许受暗桩耳目见闻所限,他不知内情全貌,但以九尾狐的心机城府,足够凭借这些内容在千里之外顺势铺开密局。
要想掌握寒魄城,银牙必须死,但不能死在妖皇宫手里,反而要让妖皇宫成为压阵扫尾的强援,因此他让暮残声作为使者,却又派了柳素云在后,就等着银牙变为魔族弃子,然后扯动外局。
“你不会因小失大,但会凭力借势。”暮残声取出怀中的暖玉阁钥匙,当着苏虞的面捏得粉碎,“然而我虽不喜欢怨天尤人,也不是任人揉捏算计的傻子……狐王殿下,事到如今我只要你一句明白话——暮残声究竟何处与你结怨,这到底是为什么?”
四目相对,寸步不让,漫天飞雪似乎都在这刹那凝固在空中,只有凛冽如刀的狂风从两人之间呼啸而过。
良久,苏虞勾起的嘴角回落,他凝视着暮残声的眼睛,道:“本王只是在试探一个猜想,然后弥补一个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