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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眼就行了,别多在意。”琴遗音在他耳边叮嘱,“万人眼中万般相,如果你对它们着了迷,它们会摄取你的魂魄。”
暮残声闻言,干脆把目光移回琴遗音身上,却见对方东张西望,似在寻找什么:“你在作甚?”
“找通道。”琴遗音道,“姬轻澜是玩香火的高手,当你点燃离恨天,他那边怕是就有了感应,必须得尽快离开归墟。”
得了暮残声全力相助,琴遗音虽未复原如初,倒也有了重启婆娑天的力气,眼下他将自身元神与玄冥木相连,系于根须彼端的无数梦境便向他大开门庭,而他需得从这浩如烟海的梦境里择取一个作为通道。
暮残声抓紧时间沉下内息,白虎之力在经脉间悄然运行,暂时补充了妖力亏损,干涸的经脉霎时如被溪流淌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戾气横生,白虎法印的杀性就像附骨之疽不可拔除,若非御飞虹以麒麟之力加以中和,他是万万不敢这般做的。
就在这时,暮残声敏锐地察觉到空间温度略有上升,似有热风从远方吹来,当即睁开双目环顾四周,看到原本平如镜面的婆娑心海上此刻波光粼粼,映得周遭一片火红,乍看是瑰丽的映霞浪潮,细看才发现那是一片火焰正在海面上灼灼燃烧,随着水浪翻卷推动,已经离岸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淡淡的香味逸散开来,融入婆娑天经年不散的雾里,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
姬轻澜追来了!暮残声心下一凛,他知道姬轻澜没有擅闯婆娑天的本事,纵观整个归墟,能做到这一步的唯有非天尊。
他当即回头看了眼琴遗音,心魔显然已有所觉,加快了寻找通道的速度,眸中无数人影浮现又破碎。暮残声不敢打扰他,脚下一错便挡住了琴遗音,白虎之力聚于双手,凝神提防,眼看红潮登岸,火焰霎时如同炸裂般疯狂蔓延,最外围的一圈玄冥木迅速挪移,人面们见风即长,筑成了一面高墙,暮残声只觉得眼前一暗,他再看不到一丝火光,却能听到火焰灼烧人面发出的“滋滋”怪响。
他浑身紧绷,正准备化出饮雪迎敌,手臂却被猛地一带,回头只见那无数株玄冥木都不见,只剩下一张人面坠了下来,落地即刻碎裂,黑白交缠的灵气从中脱困而出,如同环绕急转的阴阳鱼,形成了一个光影错乱的通道。
人面破碎得委实太快,暮残声只觉得有些熟悉,却来不及多看一眼,便被琴遗音拉着冲了进去,几乎就在他们踏入通道的刹那,后面传来瓷器接连破裂般的清脆声音,灼热火浪席卷而来,下一刻就被隔绝在通道之外。
暮残声暗道一声“好险”,转头却见琴遗音难得双眉紧蹙,还没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怎么了?”
“小心点。”适才情况紧急,琴遗音来不及再仔细甄选,索性抓住一个恶念极重的梦境作为通道,按理来说梦主该是罪孽深重的恶徒,即便到达之后他将其抹杀灭口想来也不会惹怒暮残声,可是当人面花裂开,涌出来的气息分明是清浊参半,绝非等闲之辈。
通道并不长,他们很快到了尽头,暮残声甫一站定,发现周围都是楼阁殿堂,建筑古朴大气,符刻玄妙无方,园子里还有千奇百怪的异植珍兽,其中有些他曾在古书上看到过,却都是千年前才有的生物。
“梦有时候毫无章法,有时候却是记忆的残象。”琴遗音用手指抚摸着石柱上的雕花,连每一根纹路都分毫必现,“这个梦太清晰了,并非空想所能成。”
言下之意,这个梦境的主人不仅曾亲眼见过这一切,还对它们熟悉到刻骨铭心。
经历了那场破魔之战,玄罗人界尚存的千岁大能并不算多,暮残声立刻在脑子里回想起来,却又觉得哪一个都不对。
梦境正值清晨,旭日东升,朝霞如帛,远方钟楼传来三声悠远长鸣,不仅惊起了满天飞鸟,也让许多人得到讯号,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很快在中央广场聚集。
琴遗音跟暮残声俨然两个误入此间的幽魂,径自跟在了这些人后面,发现他们的衣着制式相似,胸前袖摆都绣有水浪纹,身染檀香,不少人还携带着琴、箫、笛等乐器,似乎同出一门。
暮残声猜想这里是某个远古世家的族地,可他辨识不出这种纹路,也没听说当世哪个门派大族以声乐见长,正在冥思苦想,忽略了琴遗音骤然紧缩的双瞳。
琴遗音的变脸仅在一瞬间,他很快恢复了平常神情,目光却像钩子一样在人群中搜寻着,猛然钉在了一道颀长清瘦的背影上。
那个人背对着他们,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跟其他人一起抬头望着位于广场中心的祭坛。
周遭人群议论纷纷,暮残声听了一耳朵,才知道那个祭坛不仅用于祭祀,还是惩戒族中重犯的刑台,自打建成以来,但凡是被押上去的犯者便无一能活着下来。
祭坛上站着四个神情冷肃的执刑修士,以及,一个被荆棘锁紧缚跪地的少年。
荆棘锁看似柔软实则坚不可摧,数不尽的细刺勒入血肉几可锥骨,执刑修士将性烈的药酒劈头浇下,血与酒水混合流淌,下面的人都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少年咬烂了嘴唇,却连一声也没吭。
酒水冲洗掉了少年脸上的血污,暮残声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却在这瞬间神色骤变。
与此同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不知从何响起,如同晨钟暮鼓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