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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残声神情微变,突然发现了一个先前忽略的事情——他跟琴遗音在南荒境待了近十天,除了打开朱雀门时引来天劫,道衍神君与天法师始终没有再出手。
    “你——”暮残声一个箭步冲上前,试图将《浩虚功》真气传入净思体内,却发现她的经脉细弱如枯草,根本承受不住外来真元,俨然是衰竭之态。
    天人五衰,油尽灯枯。
    “我将乾坤逆转,封锁了天净沙,为期十日。”净思的声音沙哑疲惫,“朱雀法印本就是属于沈问心的东西,琴遗音一旦有心要得到它并不困难,十天时间够你们得到朱雀之力,让琴遗音蜕变成能够与道衍神君相争的伪神……可我没有想到,棋差一招。”
    她选在这个时候发作,无非两个原因,一是时机成熟,二是大限将至。
    为了达成最终目的,第四界的发展轨迹以二百九十年前为转折点,无数命运在连环影响下发生转变,朝着净思希望的方向延展而去,但与之相应,九曜轮的运转速度也会加快,所有妄图改变命运的人都要与时间争命。在真实世界里,晷针离象征归零的终结点只差不到一星的距离,换算到第四界,就是只剩不到一百年时间。
    最让她措手不及的是,道衍神君抢在朱雀法印认主之前打开两界通道,把人性尚未凝聚齐全的琴遗音拽入那个让他无法接受的真实里,将琴遗音直接逼到悬崖边。
    暮残声成为琴遗音的心魔,这件事是一把双刃剑,那将是支撑琴遗音继续走下去的诱饵,也会变成摧毁他的陷阱,净思在布局时利用前者,道衍神君破她的局便用了后者——祂让琴遗音在直面残酷后又无能为力,从而选择自囚梦中。
    “……琴遗音是决定成败的最终一环,如果没有他,再无谁能够取代道衍神君,而他若是人性残缺,也无法将九曜轮从逆向拨回正轨。”净思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苦笑,“我想以朱雀法印唤醒他的心,用剩下全部时间让他感悟七情六欲与众生百态,却没料到会是这般……”
    黑暗猝然降临,掐灭了即将燃烧起来的火星。
    琴遗音拒绝了朱雀法印,即便心脏重现,却是生于绝望,负面感情吞没他的意识与理智,让他拒绝世界与众生,只肯活在自己编织的幻梦里,他若不愿意,谁都不能将他唤醒。
    即便暮残声从梦里逃了出来,梦境自身也会顺应琴遗音心意,幻化出新的暮残声,如此循环往复,他只会永远沉溺下去。
    净思终于站立不住,背倚石壁缓缓坐了下去,洞穴里陷入一片死寂。
    “最后的办法是什么?”暮残声单膝跪在她身前,“你在这个时候来找我,把全局谋算和盘托出,我不信这只是失败者聊作慰藉的倾诉。”
    “之前说过,我要你唤醒饮雪,然后……杀了我。”净思似乎是真的没了力气,声音越来越低,“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孤注一掷了。”
    “赌什么?”
    “赌琴遗音会在归零之前醒来,并且蜕变成一个真正知冷暖、明世情的新神。”净思抬起头,“但是,这有一个前提。”
    暮残声隐约嗅到了一丝血腥味,他沉默了片刻:“道衍神君必须在此之前陨落,你来找我……是要我弑神?”
    “你觉醒了全部记忆,属于你的力量都会合二为一,加上白虎法印,比萧夙当年已经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这还不够。”净思慢慢攥在他的手,“你还没有彻底开启杀星天命,无法真正达到弑神境界。”
    “开启天命的条件是什么?”
    暮残声这样问,心里却已经猜到了答案——杀星天命源于虚余,祂是兵祖亦是杀神,斩杀包括自己在内的四十九位神明以证道,而第一位陨落在虚余剑下的阳神太初身为其父自愿赴死,说明杀星天命自弑神而始,以弑神为终。
    时至今日,三界只剩下道衍神君这一位神明,其次就是身为半神的三宝师。
    净思来找他,不只为了帮他恢复记忆告之真相,还为了给他开锋。
    “你向来聪明,何必在此时明知故问?”净思淡淡道,衰老的她在坐下来后不再具有那样慑人的压迫力,变得与凡间老妇一般无二,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滑落鬓前,干枯发皱的皮肉再无灵蕴光泽,让暮残声恍惚间想起了当年埋葬洞中枯骨时的情形。
    “……我不可能对你动刀。”暮残声深吸一口气,他的确想要摆脱净思的掌控,也为对方的种种隐瞒利用心生芥蒂,可到底天地君亲师,如果没有净思,世上或许也就没有暮残声。
    如果他能狠得下心伤害净思,早在当初两人翻脸时就该下手,何必等到一百年后让她来寒魄城劝自己去送死?
    净思抬起眼:“当断则断,切勿心慈手——”
    “你教我的,片刻不敢忘。”暮残声打断了她的话,眼中涌上有些失控的愤怒,“可我是你的徒弟,不是你的傀儡,更不是一把没有心的刀剑!”
    “愚蠢。”净思冷漠地道,“你是我最冥顽不灵的弟子。”
    “你也只有我一个徒弟。”暮残声这样说着,在脑子里飞快将情报串联组合,试图从中找到其他办法。
    可是净思这一次依旧没有给他选择。
    那只被净思攥住的右手,突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动,没等他下意识抽回,手掌就被一股温热液体濡湿,有什么坚硬如剑的东西刺入他手背,指尖猝不及防就破开了一团跳动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