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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映阳坐在东首第三张太师椅,见此情形大为惊讶,但此刻也不便相问。
西首首位坐的是一名年轻女郎,容貌与张夫人颇相似,就是五官更为硬朗,不及张夫人柔美,同样打扮得花枝招展,她是张夫人之女,张恶虎之妹,张家大小姐——张绣元。
孟桥妆不用给大小姐下跪磕头,但还是要敬茶。
张绣元接过茶杯并未马上喝,而是静静凝视对方脸庞,良久方长叹了一声,心道:“世间竟有此绝色,如此佳人,却给哥哥当小妾,实在太委屈啦。”
孟桥妆又向坐在张绣元下首的温玉福万福。
温玉福面色铁青,正眼都不瞧他一眼,既不动弹,也不言语。
张夫人让孟桥妆在张恶虎身旁第二张太师椅坐下,吩咐小丫鬟给他倒茶,又细细打量,见他雪肌如凝脂,浅笑柔胜水,不禁生出好感来,微笑道:“老虎这孩子当真是鲁莽,早前也不先带你来家中坐坐,与我瞧瞧,今日你们已成夫妻,我方才得仔细看你。”
孟桥妆微微一笑,垂首默不作声。
张绣元悄声对母亲道:“娘娘,你糊涂啦,哥哥怎能提前带她回家?”
张夫人一怔,随即醒悟,心道:“我这话可说得不对,她是姑娘人家,在青楼那等污浊之地谋生,实是无奈之举,老虎说她卖艺不卖身,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她之前还未嫁入我张家门,如若便到我家中,岂不叫人说闲话。”忙改口道:“之前小白羊虽对我说过一些你的事,毕竟不甚详细,姨娘,你是本县人么?”
孟桥妆道:“贱妾是梅龙县人。”
张夫人又问:“家中还有些什么人么?”
孟桥妆神色黯然道:“贱妾父母兄弟均早逝,只与侄儿相依为命,再无别个亲戚。”
张夫人之前已了解过此事,叹了口气,柔声道:“什么贱妾不贱妾,以后再也休提,你是我的媳妇,也是张家的主人。”
孟桥妆喜道:“多谢婆婆!”
张夫人微笑着点点头,又凝视他一会儿,忽把身后四名丫鬟叫至跟前道:“你们四个,今日起就去芙蓉斋,好生服侍孟少姨娘。”
众家人听闻都吃了一惊,这四名丫鬟都是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在富贵花开堂伺候,地位仅次于徐姑姑和富贵花开,很得张夫人喜爱和信任,如今张夫人居然一次过把她们全送去服侍孟桥妆,显然对这位新媳妇颇为满意。
孟桥妆观四鬟打扮,也知她们与别个不同,忙欠身道:“多谢婆婆!”
张夫人笑道:“小白羊,姨娘跟你一样都喜欢荷花,不如你给她们改几个名,成双成对。”
白映阳心想:“若叫‘荷花’、‘荷叶’、‘荷子’、‘荷心’当可成双成对,却未免俗气些,但若叫‘莲花’、‘莲叶’、‘莲子’、‘莲心’,又冲撞了莲蓬……”笑道:“叫作‘藕花’、‘藕叶’、‘藕子’、‘藕心’,如何?”
孟桥妆闻言喜道:“甚好!”又问道:“婆婆以为呢?”
张夫人笑道:“你喜欢就行啦。”
这时一丫鬟走进来道:“夫人,早饭送来了。”
张夫人道:“不必拿进来,放在院中的凉亭,咱们边吃边赏花。”她越看孟桥妆越喜欢,笑吟吟地挽起他手往外走,问长问短,一会儿问他幼年时如何,一会儿问他家世如何,一会儿问怎会卖身在赋音楼阁、在赋音楼阁受没受委屈。
张恶虎听孟桥妆回答说幼年时家境不错,后来父母兄弟相继过世,流落街头,得艳上妆收养……他因受孟桥妆欺骗,存有怨恨,孟桥妆每答一句,他心中都暗骂一句:“骗人!”
忽而张夫人问孟桥妆如何与儿子邂逅,孟桥妆侃侃而谈,把与张恶虎相识的经过说出,越说越眉飞色舞,连那晚在“梦白河”中的求婚过程也言无不尽。
张恶虎却越听越伤心,想自己对他一片真心,没想到他竟是男子乔装改扮,嫁给自己只为脱离赋音楼阁,那夜在“梦白河”中,他答应求婚,多半是虚情假意……想到此,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差点夺眶而出,霍地站起,转身就走。
众家人见大少爷突然离去,都是一怔,更不敢阻拦。
张夫人也早瞧出儿子异常,奇道:“老虎这是怎么了?”
孟桥妆笑道:“相公昨夜酒喝多了,今朝头疼得厉害,心情不大好。”
众家人齐声大笑,说道:“大少爷新婚,开心多喝了几杯,孟少姨娘可千万别怪他!”
白映阳觉得不像,放心不下,跟母亲打了声招呼,就去找老虎。
孟桥妆暗忖:“白公子若跟上去,相公说不定会把我的事告诉他……”
张夫人夹了一个肉包子到他碗中,笑道:“姨娘,你喜欢老虎什么?”
恶虎保长远近驰名,梅龙县方圆数百里,无人不对其惧怕万分,女子更是一听说他就立刻逃跑!若说身为天下第一花魁的孟桥妆对张恶虎一见钟情,就此托付终身,即便作为恶虎母亲的张夫人,也是难以相信的。
众家人也颇好奇,听夫人问起,皆看向孟少姨娘。
孟桥妆脸蛋通红,低声道:“相公是男子汉,是大英雄、大豪杰,我很敬佩他。”
众家人均想:“听菡萏公子言道,孟少姨娘与大少爷相识之时,二少爷也在场,大少爷那么凶,二少爷却是美少年,寻常女子一见之下,必定会爱上二少爷,怎地孟少姨娘反看上大少爷?莫非她身为天下第一花魁,眼光竟异于常人,不喜欢漂亮少年,反爱魁梧恶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