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渊全身心调整着鬼气的浓度，以至于窗边多了一双眼睛也没有察觉到。
    觉得是自己害得弟弟昏睡不醒的褚凌天一直跟在外公身边，希望这些被请来的道士能够救弟弟一命。方才不过走开一会儿，再回去时就听说有个道士要求到弟弟房间里施法。这才偷偷趴在窗边向里瞧，只是这一瞧，瞧见的却不像之前那些道士一样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念念有词，而是一个轻柔的吻。
    年纪尚幼的褚凌天还不知那是一个吻，只以为道士在为弟弟施法。果然等道士的唇离开，弟弟就轻咳一声，有苏醒的征兆。
    “弟弟！”
    激动的褚凌天猛地推开了房门，趴在床边握住了弟弟瘦小的手。一直在门外注意着动静的老管家也立刻回头差人去找方老爷子过来。
    见着混睡数日的外孙终于转醒，方老爷子高兴地落了泪，连声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初醒的褚雲辰还有些头晕，看着围在自己床边的哥哥和外公，倒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再往远处看，模糊中看到一个没见过的大哥哥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他的心里莫名有一丝熟悉感。见那人就要转身离开，褚雲辰急了，撑着身子就要爬起来。
    “大哥哥，你要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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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眺望眺望~有人咩？
    第5章 从军
    何文渊本想趁没人关注他的时候悄然离开，却被那孩子瞧了个正着，也顺带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心想自己这是躲不掉了，他也就大大方方承认了。
    “小公子已经无碍，贫道也要离开了。”
    方老爷子站起身就要给他跪下，何文渊本想受着，但一想到边上这孩子是天尊的转世，以后可能会记得这件事，哪里还敢在这人面前摆谱，赶紧扶起老人家。
    “大哥哥以后还会来吗？”
    小孩子还不懂，只是隐约觉得这个初次见面的大哥哥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何文渊笑了笑，说道：“或许，我们有缘还能再见。”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方府。
    从那以后，就没有人再在这彩云城见过这位“何道士”。
    转眼又是九年，褚雲辰十五岁了。
    站在九年后的大街上，何文渊本想着每隔十年为他渡一次鬼气中和仙气的，却被这又一次来到地府的太白金星催着赶着来看看。
    哪里知道，往年这些日子总能在方府见到的褚雲辰今年却是不来这彩云城了。何文渊思索了一番，果断拿着九年前方老爷子给他的银子走进了酒肆。
    大摇大摆的拎着两壶酒走进土地庙，一手将酒搁在了供桌上。
    “土地，找你喝酒。”
    一个身材矮小的胖老头‘噌’地一声从地底冒了出来，瞅见来人就笑呵呵地一把抢走了何文渊手中的酒。
    “阎王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土地庙，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何文渊笑着喝了一口酒，说道：“土地聪明，我就想来问问这灵宝天尊的转世是去了哪里，今日怎么不在这彩云城。”
    “这你就不知了吧。”胖老头捋了捋胡子，正想故作高深一番，就立刻被何文渊截去了话头。
    “所以你就快说。”
    胖土地被这么一噎，胡子都气翘了，可是瞅着手中香味四溢的美酒，还是做了妥协。
    “这灵宝天尊的转世投胎在这聿国褚将军府，成了褚家二公子褚雲辰。褚家有个家规，凡是褚家年满十五周岁的孩子都要到军中历练一番。今年生辰一过，这褚雲辰就要到军中去了，如今应当是在京城的家中吧。”
    何文渊谢过胖土地，又用另一壶酒换来了褚将军府的方位，这才匆匆离开土地庙。
    临走前，他还不忘揶揄一下这个坑了他两壶酒的家伙。
    “土地，神仙皆能凭借意念改变外貌的年龄，你这样子未免也太老了些。”
    也不听身后气急败坏的声音，笑着驾云而去。
    “我这叫大器晚成！哎！怎么能驾云呢，被凡人看到怎么办啊！”
    自然，这些话都没有传到何文渊的耳朵里。
    何文渊来到京城的这天，正是褚雲辰十五周岁的生辰，亦是他母亲的死祭。
    往年这时候，褚雲辰总是和大哥褚凌天一同到彩云城的方府祭拜母亲，然后与他们的外公方老爷子一起过个简单的生辰。偶尔战事平息之时，褚将军也会一同前来。原因无他，不过是这褚将军将偏房吴氏提成了正妻。头三年，这吴氏到还能够忍受。可是日子一久，吴氏就不乐意了。褚将军也就只能由着两个儿子到老丈人家为亡妻祭奠。
    今年是褚雲辰从军前的最后一个生辰，也是褚将军为二儿子举办的践行宴。是夜，褚家所有人齐聚一堂，在家中为他办了一场小小的生日宴会。褚将军高兴，开了一坛壮行酒为儿子送行。
    褚雲辰头一回喝酒，不禁贪喝了几杯，晕晕乎乎的回了房倒头就睡。迷糊间，他梦到了数年前的那一吻，看到了吻他的那个人。
    微凉的唇轻轻贴上来，柔柔软软的，似是豆腐却又不像豆腐。渐渐地，他觉得丹田中一直困扰自己的鼓胀的感消失了，轻飘飘的身体也好似回归实地，感觉踏实许多。不知何时，唇上的柔软已经离去，他也沉浸在从未有过的舒适中深深睡去。
    翌日清晨，褚雲辰难得贪睡了一会儿，结果平白被早已等在饭桌上的大哥看了笑话。出门时，他逮了个机会跑到大哥身边，诉说了昨夜里的那个奇异的梦境，却迎来了大哥似笑非笑的眼神。
    “我们家辰儿也长大了啊——”
    这如同长辈一般的感叹弄得褚雲辰有点不明所以。
    “辰儿你且先在军营中苦个两年，待两年之后归来，大哥一定给你找个贤妻。”
    褚雲辰其实很想说他梦见的不是什么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而是一个衣着邋遢的清修道士。但是看着自家大哥一脸“我懂的”的表情，他莫名觉得现在还是闭嘴比较好。
    不过上个马的功夫，再回头，就连他父亲也是一张“吾儿初长成”的欣慰脸，更令他不知从何说起。索性什么也没说，扬起鞭子绝尘而去，前往军营报道。
    那头，阎王殿里判官一如既往的在一旁对着似乎永远写不完的公文奋笔疾书，而坐在上座的阎王也是一如既往的在发呆。
    九年前还是一个小肉团，九年后怎的就长得如此俊俏了？以前灵宝天尊是长着个样子的吗？
    任他如何仔细回想，何文渊也只能记得那孑然独立的身影由内而外透着的悲凉。那双承载着漫漫历史长流的眼睛里什么也没能倒印出来，纵使是在那彼岸花海中也没有为哪一瞬间停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