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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见苏朗自责揪心的低声:“我来晚了。”
    “是我错了。”
    “说好要跟你姓的那只小猫崽,我再也带不到帝都了。”
    ……
    冰凉月色下,星珲抱住苏朗,听他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悲伤与煎熬,一句句讲给自己听,所有属于苏朗的脆弱和自责都要被遗落在这个难得的静谧夜晚,前方还有无数的危机和变数在悄然等待,等天一亮,他又要变成可以撑得起颖海脊梁的国公府公子。
    “星珲。”
    “我在。”
    不夜城的灯光熄了。
    月华如练,满庭白霜。
    ……
    天光倏然大亮,局势并没有因为援军的抵达而就此稳定下来。
    颖海北城的瘟疫,在病魔连日肆虐之后,终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第一具长满黄斑的腐尸被抬到北城墙根下焚烧时,四起的流言和浮动的民心也彻底成为了昌州的一道风浪。
    就在姜镝想借着这道“东风”,打出顺应民意的旗号,又要将念头动到颖海城上时,真正的圣旨终于抵达了风雨飘摇的颖海。
    诚如怀泽总兵所言——
    陛下说,悉遵尔命。
    浮云地纪仍旧回到了苏朗手上,随这道圣旨一起来的,除了出兵昌州边界的宁州驻军,还有帝都太医院派来救灾的队伍,浮动的民心也因此稍稍稳定。
    太医院来的这样出其不意又恰到其时,昌州州牧芮何思和东海水军左师提督姜镝对消息的阻拦和封锁,显然并没有他们自以为的好。陛下提早落在昌州这棋盘上的棋子——天子影卫出身的昌州学政和提学御史在第一时间悄然给帝都送了信,太医院的到来也成为焦灼局势里的第一个变数。[1.]
    许是前段时日接连下雨的缘故,颖海初夏午后的阳光并不算烈,苏朗和星珲正与谢嶙将军一起在帐中看舆图,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哗,连滚带爬跑进来一个人,满脸惊慌失措——
    “公子,不好了!老国公他晕倒了!”
    作者有话说:
    【1.】昌州学政和提学御史参见第四十章 ,是昌州州试舞弊案后,苏朗帮陛下从昌州世家手里夺来的两个实权职位,放入了陛下的人。
    【2.】这回真不死人!不会反悔!(真诚.jpg ) 但是危机还没过去,剧情就要收尾了,开始热盒饭!
    【3.】说点题外话,因为沧海这篇文是以星珲和苏朗的视角写的,所以不会详细去写陛下如何出手。但他是皇帝,少年登基权御九州,所以有些思量并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好”(当然不是说陛下坏哈,陛下是好人!)在权谋算计和人心把控上,陛下和他们其他所有人,都不是一个段位的。这章里面有个比较微妙的点,勉强算是帝王心术(?自我贴金.jpg)如果有大可爱发现的话,看看就好莫细思~
    第98章 祸乱
    满帐将士的目光倏然间全落在了苏朗身上,星珲抬眸看见苏朗脸色白了一瞬,连带着身形也微不可查地晃了晃。
    星珲借着桌案的遮掩,用力握了一下他冰凉颤抖的手,上前一步镇定道:“知道了,二公子这就回。”
    苏朗咬了一下舌尖,有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他尽力定住起伏的心绪,转过身来勉强露出一点状似无奈的笑:“请太医了吗?前两日我还和祖父说莫贪凉,他总也不听我的,非要大半夜的舞什么剑,还老当自己是风华正茂呢。”
    谢嶙将军视线一转,立刻接下苏朗的话,朗声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老国公年轻的那会儿也是能在马上拉开几石重弓的好手,苏朗你可别小瞧你祖父。”
    那护卫也机灵,顿时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请了,太医说老国公夜里着凉染了风寒,又加近日劳累了些,一时体虚晕了过去,这会儿估摸着也已经醒来了。”
    苏朗无奈地一摆手,拉了一下星珲,抬脚朝帐外走去,嘴上说着:“就是你们总违心夸他,他才愈发不服老,总觉得自己还年轻,这不就贪凉风寒了。”
    谢嶙看着他背影笑骂了一句:“这还怨上我了!”
    刚刚踏出帐外,苏朗脸上淡笑就敛了几分,他神色稀松平常,脚下步伐不紧不慢,仍是十二分的从容不迫,就仿佛方才国公府护卫连滚带爬带进来的慌乱不过只是虚惊一场。
    然而星珲走在他身侧,却分明感觉的到,苏朗在发抖,在害怕,这些惧意却不能流露分毫,有千钧重的责任压在肩上,所以他的脊背须得永远挺直。
    颖海正值多事之秋,军中又人多眼杂,老国公晕倒的消息若被传了出去,多多少少都会引得一番胡乱猜测,难免动摇人心。
    平日里倒是不觉,今天方知从军营到颖海城门的路尤为漫长,苏朗觉得自己像是猛然间被卷入风雪地里,眼前似乎一片白茫茫,怎么也看不见前方早该出现在眼前的城门。
    四周带着怜悯的探寻目光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脑子里纷乱的画面雪一般袭来,有颖海城往日里流光溢彩的明灯夜烛,耳畔隐隐传来碧波春色里旖旎靡靡的悠扬曲调。然后画面倏然一转,暴雨肆虐过的颖北大街一片空寂,不祥的黄斑宛如蝴蝶绕着颖海北出城肆意飞舞,所过之处尽是被疫症传染的城民。
    城墙根下焚烧腐尸的熊熊火堆须臾闪过,最后是颖海城门前他迟来一步的厮杀场,苏朗一次又一次拼了命地想要抓住那支不怀好意的箭,可任凭他如何努力却始终难以阻扰半分,羽箭总是穿手而过,他从头至尾都是个过客,眼睁睁地看着箭失一次次没入苏大宝的身体,血滴滴答答地沿着箭身流下来,最后在他脚边汇聚成一汪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