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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折翡心里很清楚,她的日子要到了。
    昨夜她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见了许多过去的人。梦里始终飘着濛濛细雨,她梦见自己还是曾经的妫海燕岚,在洱翡无忧无虑地长大,然后顺理成章地嫁给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孟池奕。
    她的父亲妫海文景,幼弟妫海明远,以及义结金兰的姐妹姬无诉樰、穆熙云、方婧慈都在,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没有那场大火,也没有那场屠杀,洱翡药宗一直都在,她也一直都是妫海燕岚,所有的人都过得很好。
    也许正是因为梦境实在太过美好,就连今早又一次吐了血,难受得差点缓不过气来,燕折翡还是感觉到了难得的轻松和愉悦。
    推开窗时,燕折翡才注意到今日真的下了细雨,就如同梦里的那场雨一样,她忽然就想去外面走一走。
    孟池奕和忘归大师今晨都被她赶去了颖北,现下就她一个人,撑着把旧纸伞在寂静无一人的路上闲庭信步,缓缓独行。
    颖海较之洱翡繁华许多,五步一景十步一阁。即使经过战火与疫病的洗礼,长街上现在空无一人,数不尽的琼楼玉宇在濛濛烟雨中,还是将不夜城的繁华盛景勾勒得淋漓尽致。
    燕折翡沿着街道漫步独行,细雨蹁跹撒下,涤荡净人世间的一切尘埃,连着人心也渐渐跟着宁静下来。
    长街东风骤起,有细密的雨丝迎面拂来,燕折翡下意识地侧伞闭上眼睛,而就在这一眨眼间,变故陡然发生。
    孟池奕正和忘归大师一起查验今日的草药单子,他今晨起来便心神不宁,冥冥中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拗不过燕折翡执意一个人留在院落里,只得跟忘归一起出来。
    时辰已过巳时,颖海城的细雨越飘越密,孟池奕时不时朝窗外看去,心不在焉地接过忘归递给他的茶盏,不想一时不察手竟没拿稳,青花瓷从指间滑落下来,“砰”地一声碎了一地。
    孟池奕愣愣地看着滚到脚边的碎瓷,一时间他几乎分不清今夕何夕,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心跳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剧烈,一声一声砸在他耳畔。
    直到忘归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孟池奕怔怔侧头,对上忘归关切的询问眼神,他像是忽然间回过神来,拔脚就朝外跑了出去。
    和细雨一起被风拂到眼前的,还有一把饱含杀意的袖中丝。
    漫天长针混在细密的雨丝中被一齐撒到面前,燕折翡在杀意侵袭而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做出了反应,手中纸伞横挡在面前。
    袖里针密密麻麻地扎了满伞,燕折翡翻手间内力翻涌,手掌在伞柄上狠狠一拍,扎在伞面上的针瞬间原路返回,朝四面八方急刺而去。
    藏在长街里的刺客几乎全被打了出来,眼神警惕,执着刀剑将燕折翡围在正中。
    燕折翡收起伞站在雨里,目光冷冷地在这些人身上逐一扫过。她嘴角勾起一点嘲讽的淡笑,手中那把只剩下伞骨的残伞被她往半空中一抛,下一瞬,伞骨骤然分崩离析,散落开的竹枝条根根分明悬在她掌心。
    燕折翡屈指一弹,细细的竹枝条穿过雨幕,只在眨眼间就已刺到围在四方的刺客咽喉前。
    血混在雨水里,不疾不徐地流到人脚边,燕折翡低头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继续缓步向前走去。
    她的心情似乎并没有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所破坏,苏朗和叶星珲很早之前都有和她提起过,颖北的流民里有敬王安插的钉子混进来,想来这些便就是了。
    燕折翡抬眸间目光扫过刚才的漏网之鱼,内力再次汇聚在掌心,飘落到身前的细雨被她伸手虚虚一抓,雨水聚集成水团悬在她指间。
    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刺客见此场面顿时大骇,意识到眼前人并非是什么普通的“神医”,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去。
    燕折翡唇边溢出冷冷的一声笑,手腕再次翻转,水团在她掌心绽开,正要化作水箭急袭而出,燕折翡身形却忽然猛地一晃,掌心力道全失,水团蓦地散成一滩水流,沿着她的指缝缓缓淌下。
    燕折翡往前踉跄了两步,体内气息乱成一团。溯洄炼骨的反噬好巧不巧地偏偏在这一刻又开始了,她指尖再汇聚不出一点力气,有血从胸口翻涌着往口齿间溢。
    周围的几个刺客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一眼,看向在最后一刻忽然停手的人,方才骇人的一幕还深深镌刻在脑海里,这会儿全都迟疑着,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前。
    燕折翡强行咽下涌到喉间的血,冷冷地扫过街角的几人,努力稳住身形佯装无事,迈步朝前走去。
    真正致命的刺客伺机而动,就在她向前走出第三步,身后有利刃破风的声音穿过雨幕疾疾而来。
    燕折翡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她下意识地就想要转过身,然而聚集不住内力的她,较之袭向后心的那把利剑,在这一刻实在是太慢了。
    燕折翡身形刚刚动了半步,那把剑不偏不倚,就已经贯穿她的心口,从前胸狠狠刺出。
    “你不是说我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没有办法为先生报仇吗?”明昱在她背后缓声低语道:“但现在,我杀死你了。”
    燕折翡怔怔地低头,看见剑上带出一串串的鲜血。她的身体在这一刻骤然爆发出摧枯拉朽般的力量,心口的剑被瞬间逼出体内,身后的明昱被席卷整条街道的内力狠狠卷了出去,跌在地上呛出一滩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