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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琴虽名贵,却一直没有定名,傅明拿到它后,为它取名为时馨,与他的岁凛剑相配。见此琴,靳以便想起当年他们琴剑相和的日子。
    而今琴弦已断,傅明将它埋葬于此,是否本是打算以此告别过往种种,破茧新生?
    靳以设身处地地想象着弦断时傅明的心情以及当日葬琴时傅明的决心,虽明知人尚在,却仍是痛惜后怕不已。
    他脱下外衣,铺在近旁草地上,将琴小心安置,再回过来把棺椁重新盖好,泥土重新填上。一番工夫后,未时已过。他拿着琴回到小院,将自己收拾好,带着琴策马入城。
    打听到城里最善制琴的匠师处,靳以马不停蹄地前去。老师傅见了靳以的琴,双眼发亮。待靳以询问他是否可以教导自己来修这断弦时,老师傅即刻敛了笑颜,吹胡子瞪眼地责备他不知珍惜也罢了,竟还没头脑地想进一步破坏如此好琴。靳以被老师傅说得窘迫,这才放弃了亲手修琴的想法,将它托付给了老师傅,并约定了前来取琴的日子。
    靳以从老师傅那儿出来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转道去了陶家。
    昔年傅明离去,纫兰并不知晓内情,后来之事,纫兰本也不知,但她终究挂心,陶阳亦视傅明为半友半恩,便多方打听,竟打听到傅明病逝的消息。当时纫兰孕中,听闻噩讯便动了胎气。此后,傅明之事便成了他们夫妻二人心中遗憾。此次靳以凯旋,纫兰回娘家看望病中祖母与父亲,并祝贺加官进爵的兄长,又问及靳以,可否已去傅明坟前告诉他自己平安归来的消息。
    靳以知道,对于旧人,不仅他没忘,那些曾受其情承其恩的人也没忘。
    靳以到达陶家时,纫兰正在奶娘的帮助下教孩子拿箸用饭,听前面通报的人说舅爷来了,因陶阳在外巡铺尚未归来,便忙将孩子交给奶娘,自己去正厅中招待靳以。
    两人见毕,纫兰问道:“大哥这个时候前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靳以点点头,顿了顿,方道:“有件事我特来告诉你。”
    “何事?”纫兰见靳以神色凝重,便也悬起了心。
    靳以道:“你明哥他——尚在人世。”
    纫兰闻言,浑身一抖,不可置信又难抑惊喜,“大哥,你说……你说明哥尚在人世?这是真的吗?千真万确?”
    “嗯。千真万确。”直至此刻,说出这句话时,靳以才感觉到心中那种即将汹涌而出的情绪,他不禁红了眼眶,忍住泪意,将他所知之事一一讲给纫兰听。
    不知不觉,纫兰已满脸是泪,又嘴角上扬,“明哥还活着,好好地活着,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纫兰说着,忍不住以帕掩面,失声痛哭。自嫁人后,她少有如此失仪之时,但此刻,却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了。
    待心绪平复后,纫兰问靳以既知晓傅明便是方凡,人在凉州,那么他自己有何打算。
    靳以道:“如今祖母情况,妹妹你也知道。我想——侍奉完祖母后向皇帝请求前去凉州守关三年。”
    纫兰本想问,如今正是形势大好时,靳以却要自请去那远离京都的地方守关,可否有失良机,但她又立刻转念,经历了过往种种,兄长心中一定已经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也无须纠结便可做出抉择。
    最后,纫兰没有劝阻,只道:“等大哥与明哥一起归来那日,妹妹一定备下美酒,再与两位兄长好生叙旧。”
    靳以欣慰一笑。
    靳老太太果如大夫所料,未及屋外乔木叶黄而陨,人便驾鹤西去。
    料理完祖母丧事后,靳以向皇帝请求守关。皇帝接了文书,没有批复也没有驳回,而是派人去请了靳以入宫。
    在皇帝还是皇子时靳以便跟随效忠,先有昔年靳以入狱而未能拯救之愧,后有靳以出生入死救民驱敌之功,皇帝对他除了倚重,亦有君臣之间难得的几分情意,如今知他竟想前去守那荒凉边关,除了不解,亦有不舍,便想留他在京,继续辅佐自己,若他年再有战事,且再派他出征不迟。
    靳以面对皇帝的好言相劝,因决心已定,便不为所动,但他亦知,若不说出实情,皇帝也难放他离去,且不说皇帝有意施恩,一员大将,无故自请守关,也难免有心之人就此大做文章。于是,靳以便将自己在凉州再遇傅明之事择要告之。
    皇帝听闻此事,不觉也心生感慨,“当年在翠微山,皇后还说爱卿最初虽是被迫娶男子为妻,却也是因祸得福,想你二人书剑相随,琴瑟和鸣,当真是羡煞旁人。后来,爱卿被陷害入狱,他设法营救,心意可鉴,朕本以为经此患难,爱卿与他必当更加恩爱不疑。谁知良缘易遭天妒……但如今竟是柳暗花明,朕也为爱卿高兴啊!若皇后知晓了,必然也是欢喜的。她亦曾为你二人之事而叹息不已呢!”
    靳以回道:“臣多谢帝后挂念之恩。”
    皇帝拍拍他的肩膀,“朕相信爱卿,既如此,便准爱卿前去守关,待你重新抱得美人归时,莫忘早日回朝。”
    靳以跪谢。
    重阳后,靳以领皇命出京赴边关。
    临走前,知晓了内情的昭彦本想与他一道同去,但将在外,家眷须得留京,靳以虽也想携昭彦同去,这样,也许看在曾经疼爱有加的彦儿面上,傅明便会先动摇几分,但无奈何,昭彦的的确确是不得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