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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跟我早上认识的老乞丐一样啰嗦。”
    “——第五天他们被绑架了。”
    “……”
    周不疑笑眯眯的。他含着的那颗蜜饯还不吞,在嘴里继续滚来滚去:“我刚刚说过,这家人挂的是空头爵位,既没有地产也没有年金,穷得估计在乡下也只能啃他那几箱子纸皮,赎金是付不起了。付不起,当然就会撕票,第一个死的是马车夫。”
    “爵爷继续给他在久梦城的老朋友写信,可惜也不知道他那群同样啃纸皮的老先生们有没有收到信,那帮匪徒就把他的儿子也拖了出去,一个钟头后把他儿子血淋淋的贴身衣裳送了回来。”
    方停澜懒得催他了,他左耳听着绑架案,右耳听着楼下女仆们在嘀咕今天鱼市上的小贩又拿死鱼糊弄人。
    “我觉得挺好,本来他要花四个人的钱,现在只要买他和他老婆的命就行了。啧啧,要是我,我就只买我自己的命。”周不疑摇头晃脑,“不过合该他命好,大约是那帮匪徒把他儿子拖出去的时候没关好牢门,他跟他老婆居然就这么逃了出来。”
    “太假了。”方停澜说。
    “大家都觉得太假了,但爵爷一口咬死,谁也没办法回到那时候去查证那个牢笼到底上了锁没有,”周不疑终于吃完了那个蜜饯,把果核吐了出来,“他和他夫人觉得这是上天仁慈,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神明救了他们的命,所以要行一项善举来回报老天——儿子反正也没了,他们决定收养路上见到的第一个孤儿做养子,视如己出。”
    “久梦城到处都是孤儿。”
    “没错,他俩收养了一个小女孩儿。”周不疑道,“这姑娘命好,从在红榴港里捡垃圾的小脏鬼,摇身一变,现在居然在王女跟前做仕女。可惜缇苏的王女龙容殿下自从小时候被绑架过一次后便吓破了胆,很少露面,连带着随侍在她身边的女孩们也深居简出,不然我倒真想见见这只变了凤凰的小麻雀。”
    “说完了?”方停澜问。
    “说完了。”周不疑回答。
    “假。”
    “确实假。”
    “久梦人这么好糊弄?”方停澜一脸不信。
    “如果是阿巴勒的宠臣们出了这样的事,那些毒蝎琥珀和治安官们早就闻着味道上门了,但一个没钱又没权的子爵,他除非说自己继承了一个拳头大的钻石,否则没人会想去多关心。”周不疑撇嘴,“治安厅和户籍厅去了人,给那个丫头办了入户之后,这事就翻篇了。要不是我的一个情妇和王女的一位仕女是手帕交,我也不会知道这个旧事。”
    方停澜听他说到这里,忽然心神一动:“你的女人跟你说过,当时治安厅和户籍厅去的人是谁么?”
    “户籍的不记得了……但是治安厅去的人我知道,这人以前是个只管红榴港的治安队长,办完这事后又立了一桩大功,带着他那几十个人居然直捣了盘踞在泥巴区有十年之久的白虎帮的老巢,当场击毙了有名的盲鹰阿格,还逮住了白虎帮头领多瓦,直接从队长升上了治安官。”
    “别卖关子了,这人叫什么名字。”
    “法卢科。”
    29.
    法卢科现在正在头疼。他来回捏着鼻梁,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青年:“怎么突然就失败了?”
    “是你说的,不要跟毒蝎琥珀起冲突,我照做了,”海连嘴边还叼着一根来时顺手折的小树枝,又无奈又理直气壮,“但是他们非要找上门,我有什么办法。”他还指指自己嘴角,“你看,得罪他们的下场。”
    “他们没要你的命你就该庆幸了,”法卢科叹气。他很少叹气,叹气容易让治安官该有的冷峻和威严露出裂隙,但拳场一闹,没准他要捕捉的那只蜘蛛就会因为风声而弃网而逃,这个损失他担待不起,干脆也蛰伏下去,“好吧,把奎勒放一放,整个活也放一放。休息几天,等适当的时候我会让人再来找你的。”
    “你先把赫拉克那个活儿的钱给我,我急用。”
    法卢科立即明白过来:“老爵爷那边缺钱了?”
    “我半年没送钱过去,早该给了。”海连点头。
    法卢科打开抽屉,从里面数出了十来枚钱币,金银都有。他把这些硬邦邦的小玩意用手推到了桌子的另一头,男人忽然又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你还打算过多久?”
    海连按着钱币的食指停了停,他垂下眼睛,看着指节上尚未愈合的斑斑破口。方停澜的药很有用,不痛了,也开始结痂了,再过几天,黑拳场混战过的痕迹就会在肉体上彻底消失。
    但烈马那句话在心口捅下的刀子要用多久愈合?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至少……”海连声音轻得像羽毛,“让我守到她出嫁吧。”
    第25章 棋盘街九号
    30.
    晨鸣宫位于久梦城的正东方,原本是古时某位缇苏国王宠姬的寝宫,为的是能让这位美人看到久梦城每日的第一缕阳光。而在无数次王位更替变迁后,这座华美宫殿最终却变成了缇苏的最高学府所在地。纱幔云帐被扯下,换上了如山峦叠嶂的书架;娇女与侍童也在岁月中湮没,只有身着墨绿长袍的导师学者行走在其中。
    晨鸣宫正前方象征王权的神灵雕像早已在战乱中被毁,如今迎接朝阳的是一座巨大的日晷,精密的白玉刻盘年复一年的投影着不变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