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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江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在精神场里沉默着,只有智能助手永远冷静的声音继续在精神场内轻轻震荡。
【这通分析或许会让我听上去有些冷酷无情。】伊恩语速不急不缓地说,【但我永远以你个人的安全为优先,这是写在我主程序内的最高指令,不可修改,当你的个人意愿与该指令相冲突,我会优先执行保护你的指令……非常抱歉。】
【……不,你没必要对我道歉。】
许多过去从没仔细思考过的问题猝不及防被推至眼前,顾江初闭了闭眼,暂时中止了这个话题。
现在并不是继续与伊恩探讨当危难来临,他是否该冒着暴露自身异于常人处的风险去挺身而出的时候。
因为方才那几分钟的交谈,邻近的低年级学员基本都已撤离的差不多,远在这处角落的顾江初和卫平戎一下显得突兀起来。
顾江初看见有位高年级驾驶员向他亮起了信号灯,一道不熟悉的声音在公频内响起:“别发呆,快回来!老师和教官们正在试图和对方沟通,但对方只通过了我们的通讯请求,既不亮明身份,也不公布来意,气氛很不对劲。”
顾江初微微一顿,他的机体转向卫平戎,远处的高年级学员注意到他机体动作,蓦地又出声叫他:“等等,别叫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顾江初咽回一句毫无意义的“为什么”,启用了自己的公频发言功能——这一次伊恩没再制止他,让他在公频里低声开了口:“你们难道觉得,这次的伏击也是他招来的吗?”
对面的人仿佛被他问住了,又或许是自己的良心也过意不去,不敢把遭到伏击这么大一个帽子都扣到某人身上,半晌没接话。
但对面那人不好接话,总有人敢接。
这场突如其来的伏击唤起了存在于大众心底的某个共有认知,并因当下情形实在特殊,它在恐慌不安中持续发酵,最终汇成了一个危机中诞生的所谓“群众观点”。
敢于做恶人的那位自诩“群众代表”,他要求顾江初赶快离开卫平戎附近,返回舰内,至于卫平戎这个不知还会给大家带来什么的“危险分子”,则需要顺应“大众期望”,继续留在舰外最好。
顾江初几乎被对方的理直气壮气笑了:“一支身份尚且不明的舰队,拥有远超过我们的技术水平,能够屏蔽我们通用侦查装置的武装,他要是真有能力招来这样的部队,那以后作战可以专设一支‘搞事组’,主要作战方式就是把他送入敌军内部,混入敌军部队,然后靠他给对方招去强力劲敌,我们就能在后方坐等敌军溃败了,是不是?”
顾江初是真的恼了,随口胡扯出这么一串“未来战略设想”,可公频里的人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居然一本正经的认可了他的观点。
对方说:“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恕我们现在不能够接受卫平戎登舰,现在不是拿大家的安危去验证他的‘灾难能量’到底有多强的时候。”
顾江初无言以对,他只好深深吸口气,再慢慢吐出来,徒劳的尝试靠深呼吸把五脏六腑的恼火情绪都排出去。
就在这时,他后方的卫平戎动了。
由于那人和顾江初是直接在公频内讲话,他们的交谈一字不落的听在了卫平戎耳里。
打从刚刚事态骤变,远方出现象征不祥的灼热白芒起,卫平戎就像是浑身都在低温冰水里浸泡了一回,难以言喻的僵冷从表皮层一路渗透进了骨子里,让他定在了自己的驾驶位上,动弹不得。
不用他人议论,他自己那时候其实也在想:“是我吗?”
这是我招来的吗?
哪怕那支至今没表态的武装力量没有真正伤到谁,可这毫不妨碍初临战火的学员们在仓皇躲回舰内后感到劫后余生。
卫平戎感激顾江初对他的维护,也能理解那些人的畏惧。
他关闭了自己的公频发言功能,只保留了和顾江初之间的双向小频道,然后操纵着自己的机体飞的更远了些,拉开了和顾江初间的距离:“没关系,你赶快回舰,我……”
“等等。”顾江初打断他,“你去哪?”
双向小频道里传出询问的同时,两架相邻机体间才拉开的那点距离再次消泯。
顾江初紧跟上卫平戎后撤的步伐,半点不在意他已距主舰更远了些。
公共频道里有谁喊了句:“你跟去做什么?回来,危险!”
顾江初没有回应对方,只把那后半句内容原封不动转传给了卫平戎,同时,他的机体右甲悄无声息滑开,三只高硬度防爆捕捞爪伸出内甲,急追卫平戎而去。
卫平戎硬生生被顾江初的捕捞爪给拽了回来。
他们明明搭乘的该是同型号教学机体,可这同型号机体在顾江初手上,性能简直优越得出奇,不等卫平戎就顾江初的“胡来”提出异议,这两架教学机体就被强行对连在了一起。
“你……”
卫平戎紧紧皱着眉头,抬手就要强行解除绑定,可不知道顾江初是在绑定时做了什么手脚,给程序内加装了一个冷却时间限制,解绑命令至少要在三十分钟后才可以执行。
顾江初:“别乱跑。”
好不容易逮着了人,哪有轻易放走的道理,顾江初悄悄在机体对连时摸进了卫平戎的作业系统,那个冷却时间只是个幌子,卫平戎此刻心思全放在要离他远点,避免牵连他上,才没留意到他在系统内耍的小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