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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樊渊的手抚过绣屏上的朱红,血一样的颜色,在雪地里肆意绽开,“很不甘啊……”
塞下曲的主旨是表现将军雪夜准备率兵追敌的壮举,气概豪迈。但樊渊总觉得这副绣屏却在表现的是被追逐的那个人的绝望又不甘。
黑夜里伸出手,紧握住血色。
“扑——”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樊渊敏感地转头,看了过去,有些下意识的警惕。
结果只是一块糕点落地。
而掉落它的人……
程斐瑄刚一抬头,就触到一对深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冷冷地、远远地看着他。那种眼神,就像黑夜一样,教人觉得微寒的迷惘。然后突然又变了,那眼神变得温和而平静,仿佛刚刚的寒意只是他的错觉。
“齐王殿下!”杨述似乎很是畏惧程斐瑄,语气几分惶恐。
程斐瑄没有应他,只是看向樊渊问道:“你喜欢这副图?”
“不错。”樊渊神态自若地点头,他的脸色平静如水,“有点意思。”
“哦……”程斐瑄慢条斯理地无意义地和道,“我还以为你们文人会不太喜欢这种……”
樊渊眸光一动,轻笑一声道:“呵……那大概是我比较独特吧。”
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事,他眼里像是有涟漪轻轻漂荡,映出旖旎的景来,宛如那顺着风和月织出的细细碎碎的光影。只是他眼底沉淀的东西模模糊糊的,程斐瑄看不分明。
程斐瑄低头,不去看那一双他看不懂的眼。
只在心里想着,是很独特……
第一章 万家灯火落瑶京
“这件绣屏我要了,替我包起来送到我的住处,可否?”樊渊见程斐瑄不说话了,便转头去和店家说话。
杨述在旁边扯了扯樊渊的衣角,似乎是怕他这态度惹毛了齐王。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樊渊第一次看见齐王的时候太戏剧化,他一点都没觉得齐王是个传闻中喜怒无常又暴戾的家伙,反而给人挺好相处的感觉。
虽然是有点莫名其妙……
想起上次对方突然就跑了……
樊渊觉得,对方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急事要处理吧,也是可以谅解的。
“住处在普方街第三户,樊家别院。订金我先付了,到时候找院里管事结了尾款?”
樊渊从来是习惯用打商量的口气说话的,只是他说的都让人挑不出来毛病,因而大家也只有应下的份。他很少收获到拒绝,大概就是因为如此吧。
“君行兄……”杨述压低声,提醒着。
樊渊知道他也是好心,摆摆手,沉声道:“无妨。”
别人家齐王还没有发怒要把你宰了,你这边就生生被急死了。
他的声音温和,像是春风拂面,杨述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里的焦躁不安被削淡了。
“齐王殿下,若是没有旁的事,渊就和同僚先走了?”
也是很温和的口气,但就是让你觉得他说的你都得同意,暗藏着不容拒绝的犀利。
程斐瑄看了眼低头不语的杨述,又看看在望着他等待他回答的樊渊,动了动唇,停了停,这才说了句:“何时去喝酒?”
樊渊蹙眉想了想,似乎是提起过这么一回事,不过他只当是客套话没放心上,他斟酌回道:“渊,并不善酒。”
这就是拒绝了。
风陇一带好饮酒取暖,他过去也不是不能喝,但他并不喜欢这种会让脑子不太清醒的东西。至于现在的樊渊,据记忆显示,家教原因他也很少喝酒。
杨述在一边旁听得心惊胆战。
齐王那么“阴沉”着一张脸邀你喝酒,你居然有胆子拒绝,君行兄,我从此对你心服口服。
程斐瑄闻言,点点头,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一声:“嗯。那就算了。”
樊渊抱拳做揖,杨述也赶紧跟上行礼,然后两人就算做告辞,离了那家店铺。
“早听闻这家店铺的背景了不得,原来是有齐王撑腰。”杨述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叹了口气,“刚刚真是吓死我了。你知道嘛,如果以后我有幸为你作传,一定会写上一句:君行兄,真义士也。”
樊渊搞不明吧为何只是一会儿功夫,杨述对他的态度似乎更加的真挚了。
“为何?”
“昊天啊,你没看到刚刚齐王的脸色多难看吗?”杨述眨眨眼,悄悄看看左右,“你是我见过的第三个敢这么和齐王说话的人。”
“三个?”樊渊挑眉一笑,“也不算少了。”
樊渊回想了一下刚刚,好像齐王并没有什么难看的脸色啊,不过想想齐王的那张脸,侵略性十足,带着戾气,不论说什么话,不仔细看他的眼神都会觉得他是在威胁人。加上那些传闻,也无怪杨述如此害怕了。
杨述一脸膜拜,用看英雄的眼神看着樊渊,充满敬佩:“第一个是当今圣上,第二个是焂夜郡主,第三个就是你了啊。圣上是一朝天子,受命于天,自然不畏;焂夜郡主那是青梅竹马红颜知己,自然有底气。可是君行兄你和前面两个都不一样啊,我真心佩服你。”
樊渊悟了,感情杨述的态度变化是因为刚刚自己在齐王面前的表现?
齐王真是个神奇的人。
——这是樊渊对程斐瑄所做的第一次评价。
樊渊的礼物挑好了,和杨述各自拜别对方,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