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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他说了一通,可怜唧唧地望着竺兰,唇瓣的肉也被收了进去,像是渴着人的抚摸与安慰。
    他的这一番剖白是让竺兰也感到有些微震愕的。
    茫然了半晌,竺兰霍然起身,双臂紧紧地朝他拥了过去,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脸颊也随之贴上了魏赦的胸膛。
    魏赦吃惊地垂目,她呵气如兰吐在他的薄料衣襟之间,使得冰冷的身体仿佛瞬间便恢复了暖融,浑身血液一如涓涓暖流周而复始地穿过他身体内最柔软的心脏,眉目如掠过春水的羽翼般带着丝漉漉湿气完全地舒展下来,露出不易察觉的脆弱和温柔。
    “魏公子,你真的别这样了,你在我心里独一无二,无人可替代,要是在意别人的碎语闲言,我们不听就是了,除了漠河村相熟之人,也再没有别人,会把你当作谁的替代品谁的影子。我既跟了你,只要你不负我,我自然就认定了你……”
    魏赦不说话,嘴角绷紧的弧度也随之松懈了下来,温柔地抚着她身后的发,修长的五指穿过她的缕缕发丝,一下没一下地梳动着。
    又是短暂的岑寂,竺兰想了想,道:“我想你们大约也不是完全的一样,比如宣卿的右边……屁股上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红色印记,怎么洗也无法去除,看起来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说到这儿,她忍不住会心一笑,将出于吃惊状态之中的魏赦搂得更紧了不少,呢喃软语,“只有我知道,所以,我绝不会那么想的。”
    越是相处,便是觉得魏赦这人是真的极度缺乏安全感,连自信也极是贫乏,其实到他这个位置,又这么好,是应该意气风发的,就算将来出将入相也不足。
    但他其实又很好哄,竺兰说了两句,他僵硬的身子便软乎了下来。
    “梳洗一下,歇了吧,魏公子你定是累了,睡了便再不胡思乱想。”
    魏赦犹如泥塑,被她玉手顺带着推入了净室,跟着,她便要替他宽衣。
    不知怎么,魏赦的身体骤然又紧绷了下,讷讷道:“兰儿!”
    他面红耳赤,俊容上彤霞晕染,忸怩无比,竺兰好奇,忍不住笑他:“我们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呀。魏公子,在我心里,我早把你当成了我夫君,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乖乖过来。”
    丢了清白的魏公子也不知为何突然又捍卫了起了自己的名节,拼死护着不肯让她除裳,躲躲闪闪得偷瞄了几眼竺兰,再也忍不了,丢下一句:“你先洗,我到旁边跟他们挤一挤就是了!”落荒而逃。
    她的素手划过浴桶之中调得正好不冷不烫的水,懵了一瞬。又想魏公子为人害羞,便不觉着奇怪了。
    魏赦窜回了自己间壁寝屋,靠在门框上重重呼了几口气,诧异的马业成还以为有贼人突入,险些拔刀相向,一见是大当家便愣住,“大当家你这是……怎不陪夫人一道睡,来和我们臭男人挤?”
    这真是马业成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事儿,这时只是仅有他一人在,等会兄弟们回来了,连打地铺说不准都不够的。
    魏赦不由分说扒开他的肩膀,“走开,出去。”
    马业成丈二和尚,搔了搔后脑,一动不动。
    魏赦见他还不走,口吻逐渐暴躁:“出去!借你镜子一用,用完即还!”
    “哦。”
    虽还不知大当家为何突然要借用镜子,但想到当初在莽山时大当家便是最看重仪表的那个,常年便是轻裘缓带貌若谪仙,没有镜子这是万万做不到的,或许是遭了夫人的嫌弃?于是马业成拉开了门,临去时道:“大当家你甚是好看,夫人不可能不喜。”
    便拉上了门。
    魏赦走到门边,确认了马业成不会突然再进来以后,便皱了皱眉,再度走向了铜镜。
    这面铜镜是妇人梳妆时所用,马业成这等大老粗自然用不着。
    魏赦在妆台前顿步,停了一会儿,眉峰紧蹙。
    他还真没有关注过自己的屁股,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这种窥测自己隐私的恶趣,何况他也没后脑生眼。
    但极是奇怪,竺兰那般一说,他明也晓得自己不可能是宣卿,竟鬼使神差地,不敢再让她看自己的后面了。万一到时候有岂非尴尬?连他自己恐怕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且毕竟是自己的身体,有什么秘密,他第一个先要挖掘,而不是突兀地让别人揭穿。
    魏赦定了定神,再度呼出了一口气,转过身背面朝镜,犹豫了片刻,开始解裤带。
    羞耻之感令他恨不能逃之夭夭。
    好不容易解了下来,魏赦对镜一照。
    顿时,他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客店的是什么破铜镜!昏昏黄黄的!除了看得出姣好的臀形,便是黄澄澄一片!还看得出什么红色胎记!
    魏赦虎着脸把裤子提了上来。
    要说照镜,还是江宁他书房的那面玻璃镜好使。
    也真是荒诞,宣卿若与自己全然无关,怎能长得一张简直得天独厚世无其二的英俊之脸?
    回了寝房以后,竺兰已睡下了,帐中影影绰绰地卧着她的身影,魏赦停了脚步,自去净室浴身,洗漱完毕之后,朝竺兰的卧榻走了过去,手扯开了帘帐,朝她身旁的位置躺下。
    人才躺下,竺兰柔软的臂膀又拥了过来,脸颊也随之埋在他的颈窝,香雾一口一口地轻吐在他的颈边,软软地说道:“你去了好久,我以为你会与他们挤挤便睡了。”
    “兰……兰儿……”
    魏赦有些不自在,仰面吐了口气,见竺兰又睁眸,眸光清润,凝睇自己,魏赦那种不自在之感又顷刻散了,他朝她压了过去。
    从第一次以后,已是连着多日不曾亲热,竺兰也并不排斥,搂住了他的后颈对他予取予求。
    结果便又是草草地收场。
    魏赦尴尬地僵在当场,目光躲闪,简直不敢看竺兰。
    她定是会笑的。
    他是不是很没用,明明也是七省绿林公认的大当家,结果在床笫之间竟如此无用,会不会,就连宣卿那等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也有不如?一想到这儿,魏赦更加不敢看竺兰的眼睛了,闭目装死。
    竺兰实在忍不住发笑,笑声虽隐忍,却还是传了出来,胸口不住地起伏震动。
    魏赦恼羞,掐她腰间的软肉呵她的痒,竺兰一边笑一边求饶,闹了好久,直至门外传来店小二过路的脚步声,才终于停了,竺兰望向魏赦的眼睛,他整张脸鲜红无比,像上锅的醉蟹般,她便心软无比,“魏公子,你定是太累了。何况,我已是得趣。”说罢,又画蛇添足加上一句,“慢慢地总会好的。”
    最后这句激怒了魏赦,他可不要!他就要现在好!
    于是竺兰又被煎鱼似的翻了过去。
    魏赦终于大逞了一次威风,雄心大振。
    ……
    这一路畅行无阻,并没有遇上魏新亭的精兵,想必是他的人晕头转向,被魏赦的人故布疑阵诓得左支右绌,被骗入了深山老林中之后便失去了踪迹。
    魏赦一行人终于即将抵达玄陵,离入城还有足足三十里地,天色已暮,于是只好暂入客店歇脚。
    店小二招待了诸位贵客,晚间,一行人聚在一个大桌之上用饭。
    魏赦近日里的热症似又起了些苗头,几人都察觉不对,不敢再急促赶路。
    马业成道:“嫂夫人,大当家这病虽说是自己折腾出来的,可当初咱们谁也没想过竟会这么难治,玄陵毕竟是座大城池,这次入城以后,咱们便找最好的大夫,先歇脚,把大当家这病彻底治好了才好。”
    竺兰也是这个想法,她当然不会拿魏赦的身体去冒险,于是轻轻颔首,对魏赦露出了关切神色。
    这时那添酒的店小二,将抹布一把搭上肩头,笑道:“各位客官,要是疑难杂症,可到百柳湖去,距此地十里,湖中有一座老螺山,山中有个不世出的女神医,医术通神,专治城里大夫治不好的病症!不瞒各位说,前来咱们这儿投宿的外地人,十个有八个是家里人得了病,奔着女神医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小段玄陵副本。
    此段也是狗子和兰儿感情线最重要的部分,你们懂的~
    第68章
    玄陵多湖泊, 地势低洼, 而百柳湖又是方圆数十里之地内最大的湖, 绵延接天,横无际涯,正是一宿夏雨冲刷过, 水面云脚低垂。
    湖中有岛, 岛上又有山, 形状如螺, 人曰“螺山”。
    山覆芳草奇树, 纷繁葱茏,红粉争攒若锦霞。螺山地势虽不高,比江宁似乎也有不及, 但山间有清泉出于幽谷, 时涧水受雨,争道下进,汇入百柳湖中, 势如散珠,声若戛玉。
    传闻山中有一奇人,是位女神医, 不知名姓,不知来处,为人多有怪癖。前往求医的无不患有疑难杂症,可她治病却不明价,多是由治好了的病人主动, 愿留多少便是多少。
    而她只喜欢花种子。别人来治病,诊金便是一包螺山上没有的花种子。
    且如同风寒一类的小病,在玄陵便可以治好的,她多半不医,甚至不会请人上岛。
    马业成嘴拙,谈了半天,童子们也不肯让魏赦登岛,还是竺兰蕙质兰心,与人交涉了一番,不知怎的那傲慢的童子忽然准了,不但准了,神色变得极是温和。
    一行人对竺兰既惊奇,又赞不绝口。
    不过他们也只让魏赦与竺兰徒步上山,别的人只能在湖上静候。这下魏赦身边的人又有了几分不满,但魏赦以为带着一群山贼大喇喇闯上去也伤及和气,于是欣然应允,与竺兰跟随童子身后犹若漫步,悠悠地上行。
    山势并不陡峭,路虽迂回,却也不长。山中坐落着一间规模三进的草庐,正堂悬“阳春白雪”四字,医者挂乐者招牌亦是奇怪。看来果然如人所说,是个奇怪的女神医。
    魏赦与竺兰对视一眼,微微一笑,随同童子入门。
    正堂入眼可见一面高约丈许的纱帘,直垂于地,帘后若有人影,朦胧姽婳,瞧不太真切,甚至隐隐令人感到是错觉。壁上奇怪地悬着一支洞箫,箫身莹然如玉,可惜已断作两截,不复能奏。
    帘后人道:“请坐。”
    果然是个女子的嗓音,音色略沉,比草庐外的百柳湖还要沉静。
    魏赦依言而坐,竺兰傍在他身后。
    女神医令他伸出手,帘后分出一只皓白如月的素手搭在魏赦的脉上。
    周遭静谧无声,竺兰抬眼看向旁侧,这女神医气派极大,几名童子都安静极了,一动不动地托着医用器具等候差遣。
    女神医问了魏赦的症状。
    “火热不退。”魏赦道。
    女神医收回了手,半晌,帘后都没有声音。
    竺兰有些微紧张焦急,忍不住开口询问。
    女神医侧身,看向立在帘侧抱着剑寡言无声的一个青年男子,启唇,似询问了什么,男子看了眼帘外魏赦,对女神医点头三下。竺兰一阵莫名,只听女神医平静的嗓音飘了出来:“魏公子内修过人,乃我平生罕见,我因不通武道,因此难以决断。”
    顿了顿,又一字一字地从容道来:“我猜测,魏公子曾经被人强行灌输过内力修为,致使原本不稳的根基有所动摇。”
    魏赦蹙眉,“并不曾。”
    他记忆里没这回事。
    女神医并不恼,而是坚信自己的判断,“因为根基动摇,所以这一次魏公子强行提起内力流转周天,气血遇到阻滞,方凝结成火,久而成疾,一时不退。”
    抱剑的青年男子双眸幽深,犹如子夜孤狼般的,炯炯地盯着魏赦,防备他突然出手似的,对女神医看护得极紧。
    魏赦眉间的褶痕更深,竺兰忽伸出一只手掌,压在魏赦的肩上,忙道:“可有医?”
    女神医道:“小病一桩。”
    “此不需服药,而需外力。”
    她又侧眸看了眼青年。
    青年作势,请魏赦出去。
    魏赦转身便朝外走。
    竺兰仍旧不解,纱帘后传来女神医的声音:“我想,魏公子最初被灌输这股骇人的内力时,一定历经过一场、甚至是无数场生死恶斗,才能活下来。这便如同是人吃多了积食,需有人助他消化,打通经脉,自然好转。”
    竺兰不懂医,更不懂武,茫茫然地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