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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转转悠悠到了喻家的小学堂。
卫思宁从窗户往里头看,里头放了十余张矮方桌,来这里上学的孩子应当都是启蒙学龄的小孩子。不知怎的,卫思宁脑中忽然就闪过小喻旻坐在那里摇头晃脑背书的情景。
“你小时候坐的是哪张桌子?”卫思宁问。
喻旻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书桌,无语道:“我没在这念过书。”
卫思宁像是有些失望似的哦了一声。
喻旻方才已经被他问了一路,
“那棵树你小时候爬过吗?
“这口井你朝里头仍过石头吗?”
“这个石狮你小时候骑过吗?”
“这水排你小时候玩过吗?”
喻旻见他兴致很好,起初都耐心地回。
“没爬过,小时候不常回来。”
“没扔过,我今天才知道这里有口井,小时候我不住这。”
“没骑过……我小时候不住这”
“没有……”我不住这……
喻旻觉得卫思宁大概是得了失魂症。
卫思宁还扒着窗台看,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
喻旻耐心解释道:“我八岁就进宫做陛下伴读了,八岁前是我爹带着启蒙,没有机会在这里读书。”
卫思宁依依不舍地拉上窗户,脑子里还是小喻旻摇头晃脑奶声奶气背书的场景。虽然他认识喻旻时喻旻已经长得很好看了,可还是忍不住想更早时候的喻旻是不是更好看。
不大一会就有仆役过来请午膳,两人这才回前院。
喻旻带着卫思宁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位置,怕被族中哪位前辈认出来,免不了又得陪酒说话。
“你没有什么相熟的表亲兄弟吗?”卫思宁四下瞄了一圈,问道。周围人都是三三两两在说话,只有他们这桌冷清得很。
喻旻回道:“有,一会儿……”
“嗳!喻旻!”正说着,一个浑厚粗犷的男人声音便从背后传来。
喻旻见了来人,起身相迎,笑道:“正说你呢。”
“这才忙完,这不赶着就来找你了。”来人是副文质彬彬的长相,周身气质跟声音一点不搭,笑起来有几分像喻旻。
两兄弟相互寒暄落座。
“这位兄台是?”男人注意到喻旻身旁的卫思宁。
喻旻介绍道:“这是卫……”
卫思宁抢声道:“我是阿旻从小一起长大的很好的朋友,兄台想必是阿旻族兄了,若不嫌弃,在下也唤您一声兄长吧,小弟姓卫。”
喻怵阳拱手道:“贵客客气了,喻旻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需讲究。今日招待不周还望担待。”
卫思宁道“喻兄言重了……”
喻旻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没几句就称兄道弟了,倒省了自己介绍的麻烦。
不一会又陆续来了三个人,都是与喻旻关系亲近的平辈。席间谈的都是些自家杂事,卫思宁插不上嘴,只能埋头吃饭。
几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突然邻席间传出一阵嘈杂之声。
不知是谁多喝了两杯,正拉着同桌的还要敬酒,同桌那人也喝的不少,推攘之间不知怎的就较上真了。
吵嚷要敬酒的那人一脚踏着凳子,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但皮肤黝黑粗糙,像是常在外风吹雨晒的。那人站都站不稳,一只手指着席间一人,恼火道:“老三!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你喝了我的酒还看不起我。我知道……我家里不如你们显贵,你们从小……从小就瞧不上我。我没读过几年书……都,都不如你们。我现在有钱了你们还是看不上我!看不上我……”
周围的人看他醉地厉害,纷纷出言安慰了一阵。不大一会那人又趴在桌上呜呜呜地哭,嘴里嘟囔着“我都知道…都知道,我活成啥样你们都瞧不上我。”
喻旻皱着眉看了一会,想不起来是哪家亲戚。喻怵阳见喻旻面露疑惑,主动解释道:“那人是我四堂叔家的,你应当不认识。从前跟着他爹做生意,折腾什么都赔。兴许觉得没脸,每年祭祖也不回来。近几年在雍州做药材生意,这才混出来了。他从小性子就别扭自卑,想得也多,每回一喝酒铁定这样闹。”喻怵阳无奈道:“总说别人瞧不起他,这都是喝一口井水长大的兄弟,谁会这样想……”
卫思宁顶顶骄傲的一个人,不太能理解这种感受。听完只觉得这人做生意卖什么赔什么,忒惨了。
喻旻依然还皱着眉头,捏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问道:雍州闭关多年了,他怎么去那做生意?”
这话一出,卫思宁也觉察出不对劲了。
“兴许他有什么别的门路吧。”喻怵阳随口答道。
喻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雍州地处边陲,居民甚少,在人口富足的地方都没发财没道理去了雍州突然发财了。
雍州是军事重镇,扼守旌门关。北边就是东原七十二部之一的党项,稍远一些的东北方是东原大部柔然,自古由镇北大将军率军驻守。党项与大衍虽不至于大动干戈,但关系一直也水火不容。先帝在位时就关了两国的互市,至今未开。没有哪个商人会冒险去雍州做生意。
喻旻看了一眼卫思宁,见他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恐怕想的跟自己一样。
如今的镇北大将军是裴丰,当今陛下的亲表舅,属外戚中手握军权最重的人。皇帝陛下登基后一直在防止外戚坐大,皇后一族的勋贵基本都被架空了。但太后的亲族自先帝开始积累,已经隐隐有了尾大不掉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