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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萧浓情这个时候跑来打的是什么主意,连我也不大清楚。
    萧浓情给倒的酒,身为从四品小官的崇少自然不可能不喝;正当他略微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象征性地端起酒杯打算喝两口时,却忽然被萧浓情出声拦了下来。
    “崇睿。”萧浓情深吸一口气,看得出事前似乎做了番艰难的心理斗争,“我知晓现在说这些话,多多少少有些不恭敬的意思,以前犯下的过错也无甚挽回的余地;只是我清楚崇家尽是大度之人,于此时道出来,同样也是以求心安。”
    见崇少呆住,他便举起酒杯继续道:
    “我已决定日后不再在朝中谋事。往昔的那些恶事丑事,是我做过的,也尽在这里同你与崇大人道一声歉,你……您大人有大量,日后朝夕共处,还请多多包涵。”
    说罢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很是诚恳地看向崇少。
    我看得出来,萧浓情是努力地想要做出一个温柔一些的表情;奈何这般表情崇少从未见过,此时见了,也尽是惊悚。
    ……
    不知过了多久,崇少才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也将眼前的酒一饮而尽,而萧浓情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般随便寻了个借口,就又将酒桌让给了我们兄弟二人。
    崇贤弟目送萧浓情走远,这才转过头来颤抖道:
    “晟鸣兄……愚弟是不是,时日无多了?”
    第59章
    我淡定地掏出手帕来替贤弟拭去额前的冷汗,安慰道:“莫慌,他确乎是已经辞了官,方才那番话也是想着和你重修于好;贤弟应与不应,别太往心里去了就成。”
    说罢也朝某人消失的廊下望了一眼,瞧着自家仍是心有余悸的崇贤弟,执起酒杯来唏嘘不已。
    依我看萧浓情方才一席话其实也算得体,以前更是从未在同辈中作出如此低谦的姿态过,只是兴许和他往日在朝堂中的修罗形象反差大了些,恰恰起了反效,竟把我家贤弟嚇得不轻。
    崇少发了一会儿呆后,忽然道:“辞官?萧兄真的辞官了?”
    见我点头,他又问:“皇上允了?”
    我不明所以地又点点头,见崇少有些许恍惚,欲言又止似的看了看桌上的酒壶,便也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想来三言两语谢罪委实不够庄重,你若看他心烦,日后也不必勉强自己便是。”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崇少赶忙摇头,随即又微蹙起眉道,“只是有些奇怪……缘何皇上今次如此轻易便放了萧兄出来?”
    他道:“其实辞官一事,曾几何时萧兄也提过一回。彼时我等在御书房外,隐约听到皇上在训斥他,道是……道是若萧兄执迷不悟,妄想从这般还尚有内忧外患来待他立功自赎的朝廷抽身,便也不必活着了。”
    “……”
    我倒酒的动作停了下来。“此话当真?”
    崇少挠挠头,似乎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够审慎,干笑着迟疑道:“皇上可能只是气话吧……反正萧兄现下也无病无灾,晟鸣兄不必放在心上。”
    许是怕我想多,崇少赶紧撇开了话,有一搭没一搭地侃起了别的。
    只是他后来说了什么,我全然没有听进去,只是沉默着一口口塞着小菜,满脑子都是萧浓情夜晚那于习武之人而言稍显羸弱的呼吸声。
    崇少侃了许久也不见我应声,便侧过头来试探道:“晟鸣兄?”
    “……无事。”我回过神来,见桌上酒壶已空,窗外暮色也有些深了,便打着哈欠站起身,拍拍崇少的肩道,“天色已晚,贤弟今日不妨好生歇上一歇,愚兄这般也先行回去拾掇拾掇,明早便替你去那松溪村走一趟。”
    ……
    ……
    我落了闩,伸着懒腰去柴房烧水,回来的时候萧浓情早已褪了官服,正戴着草帽在老宅后头的田地里忙活。
    崇少不在的这几日我仍是忙于自己的那半亩田地,而萧浓情若是衙门里事务不忙,也会来给我搭把手;即便农学不在他的精通范畴,只得我指点了一二后,竟也很快上了道,闲暇时摘摘病叶撒撒肥水,看起来倒也闲适。
    我远远地看了萧浓情一会儿,又悄无声息地去了厨房。
    灶看起来方才熄灭不久,入柴口还有些微微的余温。我四下看了看,便眼尖地发现一只搁在杂物筐中还未清洗的药碗;拾起来对着灯火观察了一番碗底残余的东西,从袖口拿出手帕来擦拭一番,放在鼻下仔细嗅嗅,又若无其事地将碗丢进去了。
    柴房的水已经烧开,我把浴桶搬进屋里,泡在热水中长长地吁了口气。
    目光落在被我叠好掖在一旁的手帕上,回想起不久前崇少那忧心忡忡的一番话,我擦擦面上的水珠,打算明日从松溪村回来后就去药堂问个究竟。
    站起身来打算跨出浴桶时,不远处隐约传来了开门的声响。
    下一刻熟悉的气息从背后传来,一只执着柔软布巾的手也扶上了我的肩膀。
    氤氲的热汽遮掩着他的眉眼,我心底暗道不妙,便又噗通一声跌回了浴桶。
    ******
    “好羡慕晟鸣兄啊。”崇少上了马,看着我笑得颇有几分凄凉。
    我咳嗽一声佯装没听懂,由着萧浓情在我腰间系好佩囊,这才拂了拂袖跨上马,低头对他道:“我与贤弟此行是为外出办些事,最迟亥时便会回来,你……你自己在衙门,多谨慎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