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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这一刻,乌罗坐在沙发上,托着自己的脸凝视着阎,没有看到同伴,而是一个独自走进时光长河里的孤行者。
    既不与他人合群,又不同自己一路。
    他是钢筋铁骨的现代社会里轻盈跳跃的野兽,带着斑斓美丽的皮毛,拥有危险尖锐的齿爪;又是原始社会中衣冠楚楚的人,葛袍麻衣,弓箭加身,梳理起过长的头发,行动之间带着难以言喻的优雅与自然。
    “你也与其他部落交易吗?”乌罗询问道,“我瞧你好像对他们很熟悉,可你又说自己没有什么客人。”
    “来交易的人很多。”阎似乎不以为然,“他们大多不想做我的客人。”
    乌罗惊讶道“什么意思?”
    “他们不会久留,只想要得到他们需要的东西。”阎轻飘飘道,“没有谁想进来做客,他们也不期望成为我的客人,你以为屋子是怎么在两年里造完的。”
    乌罗轻笑了下“你就这么解决你的人际需求吗?”
    人是群居动物,需要一定的交流,否则迟早会把自己逼疯,这也是乌罗为什么有充分的耐心去开导其他人的思路。他不动声色地教训小酷哥跟蚩,下意识期望他们拥有道德与共情感,等待着他们能跟随自己的脚步往前走。
    这些孩子的兴趣说来平淡无奇,小酷哥喜欢玩泥巴,辰喜欢看星星,蚩喜欢玩水……
    华因为待在山洞里,因此更擅长耐心钻研;狩猎队长期在外,因此能联系到陷阱与树屋。
    这些事铺展开来,乏善可陈,连是一种天赋,一种技巧都称不上,寻常的孩子大人都能想到这样的东西,若没有提点,也许一辈子都打不开半点思路。
    正是因为如此,乌罗才鼓励他们,激励他们去观察,煽动他们的胜负欲,将众人思想的火花操控在手心里,对他们的每个发现都视为珍贵。他们还不足够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能够交流的人,乌罗只能催促着他们前进,等待着他们彻底褪去野兽的外囊。
    “这里没有人际关系。”阎平淡地看着他,“只有吞没,死亡,合并,也没有任何感情。”
    “野兽同样会群居,会保护幼崽,会舍弃脆弱的那个婴儿,会吃掉同类,他们并无任何不同。”
    乌罗缓缓道“他们不会吃同类。”
    “你有没有玩过孢子?”阎忽然反问道。
    “什么?”
    “《孢子》,一款游戏,从细胞到生物,再到部落,国家,还有太空。”阎很平静地告诉他,“算是我少数还记得的东西,一开始只能吞噬,否则没办法变成生物。等到群居后,形成一个部落,部落与部落之间有两种办法,一种是灭绝,另一种则是友好,通常杀戮要简单得多,因为友好会失败,而死亡永远不会。”
    乌罗凝视着他。
    “杀戮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人的身体里,就如同他们,杀死一个流浪者合情合理,夺走他的一切也并无任何道德困境。如果我不杀死他们,他们就会毫无理由地杀死我。”
    “你觉得,谁有过错?”
    乌罗哑口无言,他眨眨眼睛,话从咽喉滚到嘴唇上,最终无力道“他们也许只是担心孩子。”
    “所以他们活下来了。”
    阎轻描淡写地宣告着“你以为自己只是带着他们走入一个新的时代,其实不是,你在试图以一己之力开创文明,而文明一旦开始,就会诞生出谎言、利益、背叛与欺骗。”
    你还没准备好习惯这些事。
    “总好过什么都不尝试。”乌罗摇摇头。
    “呵……”阎轻轻笑了下,并不带讥讽意味的,好似只是觉得有些欢喜,于是就笑了笑,他的眼睛平静如水,能将乌罗溺进去,他缓缓道,“那我等着你。”
    乌罗深呼吸了一会儿,又问他“你还没有问过我的名字。”
    “很重要吗?”阎一直看着他,这会儿终于从平静里带出点难以揣摩的意味来,“我不是你的同类,你不必有半点期望。”
    我同样不会有任何期望。
    “我来这里的确有很多问题,不光是这些。”
    乌罗并不是容易被打击的人,他当然不至于去嘲讽阎的想法,他们有截然不同的经历,也许有什么促使阎这么认知。平心而论,要是如今情况对换,乌罗还真不能肯定自己能活得像是阎这样,在这世外当个潇洒通达的隐士。
    “你想问衣服?”
    阎观察着他的神态。
    “不止,我想问畜牧,驯化,还有耕种,包括这附近大大小小部落的详细信息。”乌罗慢吞吞道,“只不过现在知道了交易的价格,那就能换多少算多少,最好是有关畜牧跟耕种的,你有培育出来的种子吗?这些东西又能换带一对培育好的家畜回去吗?”
    阎怔了怔,轻柔道“你不像是该知道这些的人。”
    植物并不是挖过来就能直接种下去,许多耳熟能详的粮食需要一代又一代的培育才能得到饱满的果实。而野兽同理,它们并不是天生就会变得乖巧,需要驯化,令它们从野生变成家禽,就如同剪掉鸟的羽毛令它习惯无法飞翔的命运。
    甚至是蚕,人工喂养的蚕跟野生的蚕,丝线的粗细与长度必然会有所不同。
    这些知识,纵然是阎也探索了许久,最初时许多被他移动过来的植物都枯萎了,好不容易种成功了,泥土却在第二年失去肥力,不得不摸索着施肥跟划分土地来种植,确保收成。而他所畜养的那些动物,有过成功逃跑的,也有逃跑失败了被抓住吃掉的,一代又一代,从幼崽时就习惯向人讨要食物,消磨掉野性,这才慢慢温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