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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晓寒忽而想起了颜清,对方身上一直有一股浅淡的梅花香。他从没去过昆仑,但只看着颜清,他却已经仿佛能从对方身上看到昆仑山上万里白雪中的一点红梅。
    似乎是因为想起了颜清,所以让他不再被噩梦后的困顿所扰,江晓寒觉着胸口那股郁结之气消了不少。他正想抬手关上窗,才发现窗外遥遥的天际之处,正缓慢的浮现出一抹白晕。
    ——天亮了。
    第12章
    江南的雨细密绵长,一下便是日夜不歇。
    颜清起身时,外面的天色还阴沉沉的,雨水从檐角落下,在他的窗棱上砸出清脆的响声。
    与寻常客栈往来喧闹的声音不同,官驿往来的客人要更少,连跑堂的伙计都格外有眼色,竟过了辰时还如此安静。
    走廊中静悄悄的,颜清从楼上下来,才发现大堂中已经零散的坐了几桌人,江晓寒已经打点妥帖,正坐在窗边与身边人说些什么。
    他身边的布衣少年看起来有些眼生,正站在一旁,微微俯**去专注的听着他吩咐,颜清脚步一顿,眼神扫过大堂,发现堂中的几桌人虽然看似寻常旅人,但时不时的会侧目看上江晓寒一眼。
    后者坦然的坐在那,似乎毫无所觉。
    江晓寒吩咐完了,一抬眼正见着颜清下楼,顿时便笑了起来,合上折扇冲他招手:“道长可算醒了,正等着你呢。”
    颜清径直朝他走过去,才发现他面前端端正正的摆着十几个碗盘,还冒着热气。江南的点心小巧又漂亮,散发着香甜的气息,令人食指大动。
    江晓寒身边的少年见状冲颜清一笑,微微躬身行了个礼:“见过这位公子。”
    那少年看起来年岁不大,圆圆的脸看起来很是讨喜。颜清将赤霄剑置于桌上,见状冲他轻轻一颔首,算作回应,转头看向江晓寒。
    “这是我的家生随从。”江晓寒说:“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道长唤他江墨便是。”
    颜清了然,江晓寒这几日一直同他在一起,身边除了一个江影再无旁人。可他怎么忘了对方好歹是堂堂左相,朝廷钦差,身旁怎会只带一个护卫。
    江晓寒抬了抬手,江墨伶俐的一低头,打了句招呼便向后退开了。
    “道长今日醒的可真是晚。”江晓寒半真半假的抱怨着,将折扇与赤霄剑放在一处:“再不来,我恐怕要饿死在这了。”
    虽然心知他过于夸大,颜清还是觉得有些愧疚,他将桂花糕的碟子往对方面前推了推:“那便快吃,下次若是先起了,不必等我。”
    “一人吃饭有什么意思。”江晓寒从竹筒中抽出两双筷子,比对了一下,将略新的那一双递给颜清,闻言随意道:“我醒的比平日早了些而已。”
    颜清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眉目清隽的青年今日少见的有些疲态,眼下还泛着淡淡的乌青。
    “醒的早了?”颜清忽然说:“是阴雨天伤口疼了吗。”
    江晓寒并不习惯将伤痛剖开与人细说,只是轻咳了一声,状若无意的道:“没有,恢复的很好……吃饭吧,不然要凉了。”
    “你昨夜睡得不好。”可颜清不依不饶,他固执起来格外难缠,似乎并不打算掀过这个话题。
    江晓寒一怔,颜清的敏锐让他一瞬间措手不及,他抬眼看过去,对方的眼神专注且清澈,像是这世间单纯的只剩下了一个人。江晓寒心中一动,才掩饰般的垂下眼:“有些心事,所以没睡好。”
    颜清闻言抿了抿唇,从江晓寒手中接过竹筷,指尖擦过肌肤的触感太过明显,江晓寒不知为何,竟觉得连心神都怔愣片刻。
    他似乎又闻到了颜清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清冷香气,混合着窗外泠然的雨幕清浅的滴在他的心窝里,轻柔却又不可拒绝。
    江晓寒不合时宜的想起梦中那碗冰镇的圆子,沁人的清甜气息与此时此景奇异般的融合在一起,似是蒙上了一层水乡的雨雾,将那些冰冷腥臭的腐朽味道隔绝在外。
    他从晨起便郁结在心的那口气彻底散了大半,连带着他的眉眼也轻松许多。
    “江晓寒。”颜清叫他。
    江晓寒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举着筷子出神了许久。颜清碰了碰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看向桌面。
    一只精巧的青瓷瓶子放在他的手边,江晓寒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颜清,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才将其拿了起来。
    那只瓶子上还带着些微的体温,江晓寒拨开瓶盖,瓶中瞬间弥漫出一股清冽的药香。
    “这是……”
    “凝神静气的药,有清心之效。”颜清说:“药效绵软,味道也并不苦涩。睡前用温水化开,当茶喝也好。”
    那只瓷瓶描的十分精致,他平素没有睡眠不好的毛病,颜清也不会因此而准备什么。那手里的东西究竟是从哪来的简直不言而喻——这是颜清自己的。
    平日里能言善辩的江大人不知为何忽然成了个锯了嘴的葫芦,小巧的瓷瓶被他握在掌心,瓷瓶上的温度像是有了实质,他的眼神下意识落在颜清手上,却又有些慌乱的撇开了眼。
    经年前的一碗冰镇圆子和手中温暖的瓷瓶重叠在一起,在他自以为木然的心上刻上了冷暖二字。
    他久违的感受到一种安宁感,而这种隔世的感觉却来自于面前这个相识不过几日的人。江晓寒用拇指摩挲了一下瓷瓶,难得的想放任这种感觉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