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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晓得了。”
    江晓寒缓过那股想打喷嚏的难受劲儿,才脆生的应了一句,又低下头去打磨手中的木块。
    他将手中打磨光滑的小老虎放在旁边的架子上,又从木篮中取出一只木块。他右肩上的伤还没痊愈,削木料的时候有些使不上力,于是只能用左手的拇指按着刀背借力。
    颜清坐在他对面,拿着一只老旧的毛笔为雕好的小物件刷桐油。
    他们二人都不是沉不住气的毛头小子,在廊下一坐就是两个时辰,竟生出一些岁月静好的旖旎感来。
    温婆婆坐在内侧的门槛上,膝盖上放着一只竹篮,里头是五颜六色的彩线。她佝偻着身子,有些费劲的眯着眼,努力的将同色的丝线分开理好。
    “这年头,像你们这种乖巧的孩子不多了。”温婆婆一边缠着线团一边感慨:“自从我儿子不在后,许久没人陪过我了,难为你们不嫌这里烦闷。”
    颜清闻言抬起头,他并不是会安慰人的性子,抿了抿唇,也只说出一句:“不烦闷。这里很安静,也很好。”
    江晓寒扑哧一声笑了,像是指望不上他一般放下手中的刻刀,摆了摆手:“哪能呢,今日若不是婆婆收留我,外面这风雨交加的,我怕是要淋成一只落汤鸡了。替婆婆做些小玩意,权当交租子了。”
    他的手灵巧也有力,打磨出的木头玩偶比温婆婆刻出来的要精致许多,在木架上放了一排,一个个憨态可掬活灵活现。
    颜清刷完最后一只老虎玩偶,也跟着搁下了笔。他的右手小指外侧沾了些桐油,已经半干了。江晓寒见状从旁边拿起一条布巾,探出廊外用雨水打湿了,才伸手过去替他擦了擦手指。
    颜清一怔,江晓寒的动作太过自然,他一瞬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桐油干涸后很难去除,江晓寒搭着颜清的手腕,擦得很细致。他握着的那只手修长有力,筋骨分明,像是一块寒玉打磨成的艺术品,仿佛天生就为握剑而生。然而这样一只手却握着掉漆的老旧毛笔,在做最普通不过的手艺活。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个江晓寒就觉得连心都软了。
    江晓寒细致的将他手上的桐油擦拭干净,不知是不是因为习武功法的缘故,颜清的体温要比常人低一些,江晓寒左手搭着的一小块皮肤源源不断的传来另一个人的温热体温,颜清有些不自在的偏过了头,却没有抽回手。
    “好了。”江晓寒松开手。
    颜清轻轻扭了扭手腕,微凉的风拂过他的手背,将刚刚温热的触感再次磨平,颜清抿了抿唇,无端的生出一种遗憾来。
    “多谢。”
    “小孩子啊,感情可真是好。”温婆婆笑着说。
    她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从竹篮里挑出两根红色的丝线,佝偻着腰走到两人身边。
    “今**们愿意在这陪我这个老婆子,我很欢喜。”
    温婆婆说着,将手中的丝线绕在江晓寒的腕子上,她的手有些抖,打结打了好几次都对不准扣眼。江晓寒也不嫌烦,耐心的等着老人家动作,还伸手接了一把差点滑落的红绳。
    正红的丝线在他腕子上缠了两圈,说不出的好看。温婆婆笑眯眯的打量了一圈,又转过头去给颜清系了一条。
    “都是好孩子,梅雨天到啦,带条红的压压邪气。”
    颜清显然没经历过这种被长辈关爱的阵仗,有些无措的看了江晓寒一眼。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江大人笑眯眯的抱着胳膊倚在廊柱上,见他看过来还冲他扬了扬绑着红绳的手腕。
    “婆婆说了,压压邪气。”
    颜清拿他实在没什么办法,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温婆婆倒很是高兴,一边打结一边念叨着:“日日月月朝相对,岁岁年年皆欢喜。”
    江南婆婆的口音轻柔,说起祝福的话来一句三叹,哪怕颜清身为昆仑传人,其实并不需要什么可笑的“压邪气”,也没舍得驳了老人的好意。
    江晓寒笑意盈盈的看着颜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只觉得对方身上终于多了那么一星半点的烟火气,像是江南的雨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氤氲出一副温润精致的眉眼。
    第15章
    雨下的小了些,江晓寒撑着伞从低矮的巷子走出来,看着远方日渐低垂的夜色,轻轻的叹了口气。
    “温婆婆很像我的奶娘。”江晓寒说。
    颜清正从巷口走出来,闻言一怔。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江晓寒主动提起他家中的情况。他敏锐的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江晓寒没有回头,等着颜清走到他身边才迈开步子,带着对方往城内走去。
    “我的奶娘是我娘的陪嫁丫鬟。本来这种丫鬟是要给我爹做填房的,但我爹非不要。”江晓寒垂下眼,他的语气缥缈而遥远,仿佛跨越了时光,回到多年前的那个气清风暖的春天:“听说我娘以前身子不好,进门多年也没个孩子。当时我家老太太拿着龙头拐杖逼我爹纳妾,我爹死活不肯。后来我奶娘喜欢上了我爹身边的管家,我爹心善,瞒着老太太在前院就将她嫁了……说来也是命好,我奶娘刚嫁给管家没半年就怀了身子,然后我娘也怀了。”
    “家里人都高兴,说是我爹心善,老天爷开眼才如此。我娘也高兴,所以让她做了我的奶娘。”
    “我奶娘与我娘关系很好,一辈子情同姐妹。也因着如此,我奶娘很疼我,比疼她自己的孩子还厉害。”江晓寒说:“我出生那年,我爹已经四十了。我小时候太过淘气,也不好好读书练武,我爹总是要罚我抄书,气急了还要打,都靠我奶娘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