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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那掌柜的松一口气,江晓寒突然话锋一转,冷声喝道:“但那艘船上负责洗衣做饭的那个女人和那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你也想不起来了吗?”
掌柜的只觉得声如炸雷,他两股战战,勉强挤出个难看的笑来:“这位……”
“那女人和小姑娘是冯磊的妻女,他们三人来你这里讨生活,不过两个月便全家丧命在这滔滔江水中。”江晓寒一双眼冷冽如刀,直直的射向那掌柜:“你也想不起来了?”
掌柜的被他唬得厉害,一时竟不知道他到底是知道了多少,这啊那啊的支吾了半天,额角滚下豆大的汗珠,两腮痉挛的抖动着,说不出话来。
江晓寒见状,从怀中摸出一只铁牌扔到桌案上,冷笑道:“官府办案,还不速速说来,非要拿你见官才肯开口吗。”
那块牌子是以精铁铸成,是捕快身份的标识。似乎是统一制式,颜清在别地也见过旁的捕快将其悬挂在腰中用以亮明身份。
这一下像是砸在了那掌柜的心窝里,他额上的汗珠砸在柜台上,整个人面色惨白,跛着脚跌跌撞撞的从柜台中走出来,扑通一声在江晓寒面前跪了下来。
“大人,非是我不肯说。”掌柜的伸手拽住江晓寒的下摆,哀求道:“谁都知道那冯磊是从温府被赶出来的,我敢用他也是看在他妻儿的面上。可是他后来不识好歹,三番五次的不知去温府做什么。那艘船翻在江内的前一天晚上,他刚被温府后门的护卫打出来,第二天就出了这档子事儿……大人,我只不过是个做生意的,哪敢多听多问啊。”
闻言,江晓寒回过头与颜清对视一眼——果然。
那掌柜见江晓寒没再言语,试探性的撇开眼,偷偷去瞄他的表情,只见江晓寒垂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登时吓得不敢出声。
这就是了。颜清想,连唬带骗,刑讯的把戏倒是玩儿的熟悉。
那掌柜的再怎样也不过一个普通人,哪能比得上江晓寒那一身逼人的气势,只要江晓寒稳得住,凭借着刚才打下的底,掌柜的怕是再不出两句就要交代。
果然,那掌柜的见江晓寒冷着一张脸,心里也直打鼓,只能又道:“大人,我只知道冯磊与温府有嫌隙,其他的我真的不清楚。我不过是个掌柜,船上的事,得问带船的船工啊。”
江晓寒沉默了片刻,才漠然道:“船工在哪?”
“在码头!”那掌柜见状大喜过望,松开手给他磕了一个头:“算算时辰,船工现下应还在码头,我可带大人去寻。”
“带路。”
作者有话说:
感谢_阿肠_,江临秋,子戚,Cyclic几位小伙伴的鱼粮~~也感谢其他追文的小伙伴喜欢~
第20章
但不知为何,颜清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自小跟着陆枫学习卜卦阴阳之事,直觉向来很准。然而他今日总是安不下心,总觉得像是要出什么事。
那掌柜走在前头带路,这几日以来颜清已经习惯了走在江晓寒身边,只是这条路实在太窄,他只能退后两步,走在了他的侧后方。
颜清总觉得有什么事是被他错过的,那莫名的熟悉感就在眼前,却让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平江城水路发达,大半的生意往来都要从水上走,所以靠近码头这片地被划得四通八达,路也修的比旁的地方窄上一些,大多都是各家的库房后门所在。
这种狭长的小路最多仅能容纳两三人并行,颜清越过江晓寒,看向带路的掌柜,那掌柜是个瘦高的中年男人,右腿不知受过什么伤,跛得厉害,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一副随时可能会摔倒的模样。
颜清只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他的思路还停留在刚刚的碧螺春碎屑上。这家铺子门口堆着的麻袋大多是用来运粮的,由于这种麻袋粗糙简陋,所以大多用来运送未经精打的稻米和黍米,是船运中最普通的往来货物。
大楚的商税制度是以前朝为基础,将不同的货物类别进行划分,并分别收取税款的。除了盐铁这些只能由皇商进行贸易的货物之外,也明确规定了不同货物所要缴税的标准。正是因为如此,运输生意的货物等级是相当分明的,江淮两地尤其如此。商人在开设铺子下水走船之前,须得先到当地官衙报备自身的财力和生意往来凭证,能做什么生意,每次走船能做多少都是有数的。
换言之,粮食、盐、绸缎茶叶与金石玉器等货物,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同一家铺子中。
加之颜清在进门之后也没发现铺子中有什么贵重物品的运输价牌,所以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粮铺。
但门口那些碧螺春的碎屑还是嫩绿的,似乎刚刚落下不久,那是上品的碧螺春,一两茶叶可比百两白银,哪是这么一个小小掌柜能随意喝得的。
那掌柜带的这条路似乎比起其他小路而言显得格外狭长,江晓寒本还在琢磨冯磊与温醉之间的联系,试图找出什么端倪,猛然回神间却发现越走越不对。
似乎从半柱香之前,原本能听见的吆喝声与人声都开始越来越远,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消失了。
这条路安静的反常。
江晓寒脚步一顿。
原本阴沉的天气又开始落下雨来,细如绵针的雨无声无息的浸透着这偌大平江府的寸土寸瓦,随处可见的玉兰树被雨打湿,馥郁的香气散在空气中,轻飘飘的勾中了被颜清忽视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