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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从来都是那样磊落,干干净净的,从未被这尘世所染,当真是怀瑾握瑜一般的人物。
    江晓寒站在雨中,鲜血混合着雨水蜿蜒到他的脚下。他沉默的等着颜清念完这段往生咒,才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颜清紧随其后,走到巷子口时,才低声拜托守在巷口的轻甲男人进去将人殓了。
    “人死如灯灭。”江晓寒脚步不停,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人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颜清闻言看向他。
    江晓寒的外衫已经湿了,紧紧的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的肩背线条。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像是永远不会迟疑。
    江晓寒的声音穿透雨幕,近似叹息:“而活着的人,能做的只剩下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第30章
    这场雨下得又急又密,似乎短时间内不会停了。
    东城门的守将起得早,天不亮时也没发现天象不好。于是还没来得及回去拿上雨具就被浇大雨了个透心凉,此时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了一声晦气。
    几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蹲在城门下躲雨,身上的布甲吸了水,比往日沉了一倍有余。
    “怎么忽然就下起雨了。”其中一个男人啐了一口,不耐烦的抱怨:“什么狗屁天气,轮到老子执勤就这么晦气。”
    男人脸上横贯着一条刀疤,说起话来半边脸的肉都在抖,看起来十分狰狞。旁边的几个守卫似乎有点怕他,都不敢出声,默默的将手中的长枪倚在墙壁上,将身上的衣服从甲片的缝隙中揪出来,徒劳无功的拧着水。
    刀疤脸讨了个没趣,没好气的对着墙壁踹了一脚,长枪噼里啪啦的散落一地,还差点砸着人的脚背。
    “你有完没完啊?”有人不乐意了:“不想干就自己脱了衣服去找校尉削籍,在这逞什么英雄。”
    无故削籍是为逃兵,刀疤脸的面颊**两下,怒气冲冲的道:“你说什么?”
    “别吵,别吵。”一个纤瘦的青年走过来站在两人中间,他说话轻声细语,似乎想来脾气很好:“若是让保长知道在值守期间犯了口角,又会多事。”
    刀疤脸得了个台阶,也就坡下了,冷哼了一声,走到一边去捡起了自己的枪。
    那青年腼腆的笑了笑:“我看着天色还早,上头的大人虽说要拦人出城,却也不急在这一时,两位大哥不如先回去换身内衫,带上雨具再来,我替你们看着点,也没人会发现。”
    平江府的城墙高两丈有余,墙上还装有重弩,等闲人是不可能越墙而过的。所以想要出城,必定要从这六个城门之一走,现下离天明还早,几乎没什么要出城的人,哪怕只留下三五个人也足以应付。
    刀疤脸和方才争执的男人眼珠一转,便都同意了。
    原本漆黑的天色逐渐变得灰白,城门外开始传来窸窣的人声,经常有附近的庄子或村民在天刚亮时带着新鲜的蔬菜和瓜果进城,分送给各个酒楼或高门宅院。
    上头的命令只是严查出城,守将看了两眼进城的零星几人,见对方皆身着打着补丁的旧衣,踩着草鞋,便兴致缺缺的收回了目光。
    进城的村民带着大大的斗笠,互相搀扶着往城中走,他们的步伐蹒跚,从斗笠下露出的下颌泛着不正常的惨白,嘴唇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滚下大颗大颗的冷汗。
    但片刻后,主街上一声惊雷,劈醒了大半座城。
    进城的村民亦步亦趋的走到主街上,当街撕开了自己的蓑衣,露出身上腐烂腥臭的伤口。
    “求大老爷救命啊——!”
    这声嘶吼犹如泣血悲鸣,几人跪在平江府衙外的主街上,悲苦的泣声此起彼伏。
    原本支着早点摊子的小贩被这一幕吓傻了,手忙脚乱的打翻了摊位也不在乎,连滚带爬的往家跑。
    “外头进了恶症啊——”
    大雨毫不留情的打在地上、人身上,翻倒的炉灶中炭火燃烧了片刻便被雨打湿,只余下一抹青烟。
    云中雷声大作,刺目的白光将村民毫无血色的脸映得惨白,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森森白骨。
    城中霎时间乱了套。
    江晓寒听闻消息时,离主街只有不到百步,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正站在酒楼门口等着颜清。江墨候在他身边,手中放着两套蓑衣。
    身着轻甲的年轻男人由远至近,大步流星的走到江晓寒面前行了个礼:“大人,城外出了瘟疫,有村民进了城,现下已经在衙门外闹起来了。”
    江晓寒虚扶了他一把,淡淡道:“是从刘家村来的吗。”
    男人愣了愣,似乎是惊讶于他消息灵通:“是,听那些村民的哭求内容,确实如此。”
    江晓寒对此并不惊讶,早在他将江影一道与庄易扔去刘家村时,他就已经预见了今天这个结果。刘家村地处偏远,又深受洪水侵扰之苦,若无外力相助,必不可能出来求救。
    庄易心思纯善,去了那边必定会尽心尽力的救治村民。而江影跟在他身边六年,自然知道要如何行事,也明白该在什么时候添上一把火,将这桩事烧的更大更旺,直烧到温醉的门前去。
    只是他没想到是在今天。
    江晓寒垂下眼,自嘲的笑了笑,心想着今日可能确实是不怎么吉利。
    颜清换好了衣服,走出来时才发现江晓寒正与一个陌生男人说话,那男人身上的轻甲制式与兵士相似,却更为精细一些,腰中的带扣铸着虎纹,腰间佩着一柄寒光凌冽的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