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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也不必出门,今日他方才醒,他再在屋外的榻上歇一晚照看他也无妨。
江晓寒在心里说服了自己,顿时觉得理直气壮起来。
可惜他实在低估了颜清。
“江晓寒。”颜清喝完了茶,觉得嗓子润了不少,才开口道:“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江晓寒被他问的一愣:“什么?”
颜清就着这个姿势侧目看了他一眼,江晓寒的长发散开一半,身上也只穿了件单薄的青衫,正垂着眼看他。
在平江城外偶遇江晓寒的那一晚,颜清就曾惊艳于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但那时这双眼虽温和有礼,却又克制疏离。那时他人虽然笑着,眼中却藏着寒冰三千丈。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双眼中的戒备开始悄然被纵容取代,开始真正显露出冰层下令人难以招架的温情。
此时他虽未曾带笑,但那双素来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眼角下弯,那副满足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软。
“你没有吗。”颜清说:“但是我有。”
江晓寒疑惑的看着他,还未说话,颜清就已经接了下去。
“我做了个梦。”他说:“梦中有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就叫小顾吧、子戚、江临秋投喂的鱼粮~非常感谢~
第56章
江晓寒心中一颤。
他的心忽然开始狂跳起来,那像是一种预兆,也像是他对未来发生之事的一种直觉。
不安和期待拧成一股繁琐的牢笼,顿时将他整颗心都笼了进去。江晓寒甚至想立刻制止颜清,却又控制不住的想听下去。
但他只是不动声色的将茶杯放在一边,回应道:“嗯?”
“梦中与现在不同,正是深冬时分,我还当自己身在昆仑,甚至与我师父见了一面。”他说。
屋中的蜡烛已经燃了大半,烛芯长长的落在烛泪中,火光顿时晦暗了大半。
江晓寒视而不见一般,也并不想起身去剪一剪烛芯。昏暗的烛火反而小小的壮了他的胆,江晓寒维持着揽着颜清肩膀的姿势,试探着握上颜清的左手腕,见他没挣开,才轻声问:“是吗?他老人家说什么了?”
颜清自然感觉出他浑身的僵硬,他虽然因病导致五感不如平常敏锐,但在这触手可及的方寸之间,江晓寒如擂鼓般的心跳依旧要震得他耳朵发麻。
江晓寒心乱了,他又何尝不是。
颜清甚至不需想像,都知道现下江晓寒指尖下跳动的脉门得有多乱。
但江大人一向沉得住气,哪怕此时二人都已经心知肚明对方是个什么情形,依旧还是一脸我自巍然不动的神情。
“我师父说,若是山下无趣,便叫我回去。”颜清瞥了眼他的脸色,又说:“他说一人在山中,实在过于冷清了。”
江晓寒手一紧,他舔了舔唇,故作镇定的说:“这个东西——咳,梦嘛,做不得数的。”
“我没有去。”颜清侧头看向他:“因为你忽然跟我说你的生辰要到了,叫我替你做长寿面。”
颜清话音平淡,说完后便安静下来,静静的看着江晓寒,他的眼神清澈坦荡,哪怕直视着江晓寒也是不闪不避。
他知道了,江晓寒心想。
颜清知道他的心意了。
虽然颜清什么都没说,江晓寒也自认从未出过什么疏漏,但他确确实实笃定了,颜清已经将他那些逾越的心意知道得一清二楚。
江晓寒握着他的手一紧。
江晓寒沉默片刻,忽而笑了:“你这一病,已经过去好多天了。昨日刚刚过了夏至,村中祈福祭祀,夜间在江中放灯,我也去了。”
“我向来不信鬼神,不过我昨天也许了个愿。”江晓寒说:“我说,希望上天将你还给我。”
“可能是我这么多年来积攒的德行够数了,上天居然真的给了我这个面子。”
江晓寒说着,下意识用拇指摩挲了下颜清的手腕内侧。
“我很庆幸,也觉得松了口气。”江晓寒说:“因为这几日来,我无数次在想,若是你真的因为这件事受到伤害,甚至不在了,我会如何。”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似乎在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但我又不敢想……人活一世,总有些东西是不能失去的。亲人也好,师友也罢,我以为早就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但是这些日子我才发现,上天又赐给我一个你。”
江晓寒抿了抿唇,他似乎又回到了前几天那些日夜悬心的日子中,那几日他甚至不敢合眼,生怕一觉醒来,颜清已经不在了。偶尔两次力竭勉强睡着,也会身陷梦魇。梦中的他站在村中泥泞的土路中,西院的大门在他面前打开,里头几个青壮年抬着盖着白布的木架走出来,脸色木然空洞,走到他身前时白布被风刮开,里头正是颜清的脸。
这梦硬生生将他吓醒了三四次,每次惊醒都是大汗淋漓,非要摸着颜清的脉门,确认几遍他还活着才能缓过神来。
那时他虽然在他人眼中冷静克制,连失态也不过是短短一瞬间。但实际上那些愧疚和悔恨无时无刻不在蚕食着他勉力支撑的理智,令他变得偏执不安。
直到昨日割血入药时,那根吊着他的丝线已是摇摇欲坠,若是颜清再不醒,他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颜清见他忽然沉默下来,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看不要紧,此时明明已过初夏,但江晓寒额上还是落下几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