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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戳中了江晓寒心中最为隐秘的那个点,他似乎一直以来等得就是这样一句话——等着对方亲口告诉他,神明踏云而来,倾九天之下,其实早已经站在他身边,而不是站在高处云端,等着他一步步走上去。
    江晓寒用拇指摩挲着颜清的腕子,指尖轻轻按住他的脉门。
    习武者会下意识将要害隐藏起来,可颜清甚至没有在意江晓寒在做什么,他习惯而自然地任江晓寒握着他的手,眼神只一门心思地落在了江晓寒的衣襟上。
    那里有一块已经干涸的血迹,将半个衣领染成了深褐色。
    颜清感到一股浓重的后怕,今日这般情形,是江晓寒有意无意纵容范荣的结果不假。但之后呢,如果他没来呢,宁宗源又会怎么对他。
    江晓寒却觉着安宁。
    这似乎又回到了他第一次见颜清的那一天,他满身鲜血地寻到了颜清栖身的那棵树下,等着他出手相助。
    唯一的区别是,那一次是江晓寒算计来的,这一次则是颜清心甘情愿来的。
    片刻后,江晓寒忽而低声笑了:“我小时候,有个算命的曾说我性情凉薄,孤寡一生,日后——”
    “他说的不准。”颜清不爱听这种话,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近乎赌气般的肯定道:“这天下无人比我算卦更准了,你该听我的。”
    颜清向来谦逊,江晓寒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笃定自信的模样。
    “我说你日后必一路坦荡,大富大贵。”颜清说:“有儿女承欢膝下,有爱人相伴一生。”
    江晓寒先前像是一直站在悬崖边上,只是现在有人不由分说地将他扯了回去,悬崖下呼啸的山风卷上来,他才后知后觉的觉得冷。
    他指尖下的脉搏绵长有力——这是颜清心跳的频率,江晓寒这么想着。
    颜清突然开口:“你还是希望我来的,是不是?”
    江晓寒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你将江墨留下,就是盼着我回来。”颜清说:“你希望我来,只是又不敢相信我会来。”
    江晓寒就着这个姿势将颜清往怀里拉了一把,他的手落在颜清后颈,温和且不容拒绝的将人拉近,轻轻贴上了他的唇。
    在平江时,江晓寒也时常与他如此亲昵,几乎是见缝插针地就要亲上一口,只是那时大多都是蜻蜓点水般地浅尝辄止,显得纯情又缱绻。
    今日却不是,江晓寒揽着他的动作温柔无比,亲昵起来却截然相反。他像是急于确认什么一般,都来不及等到颜清张口,便不由分说地撬开了他的齿关。颜清手忙脚乱地试图回应他,却依旧反抗不能地落入对方的圈套中。
    江晓寒吻得很仔细,他像是在安抚颜清,又像是在安抚自己。在这一方逼仄狭小的牢狱内,他久违地感到满足和安全。仿佛只要颜清在他身边,他就能无往不胜似的。
    他感觉眼眶发热,还未先一步抽身而退,便有温热的水滴落在了他唇边,江晓寒下意识一抿,才发现是咸涩的。
    ——是眼泪。
    久别的隔阂在这一个缠绵的吻中消弭殆尽,他们二人默契的没有提起先前那次不告而别的分离——就像上次分离时未留下只字片语一样,这次重逢自然也不必说了。
    江晓寒放开颜清,试图将人往怀里揽。颜清与他中间隔着两条骇人的穿骨链,见这位主就这么不管不顾没个忌讳的模样吓了一跳。颜清本是半跪在矮榻边,怕碰着了伤口,便先一步矮**去,顺着力道正撞进江晓寒怀里。
    江晓寒怀中似乎揣着什么硬物,颜清伸手进去一摸,摸出一只青瓷瓶子。这瓶子是他先前用来给江晓寒装药的。颜清拨开瓶塞将里头的药丸倒出来大略一数,才发现一粒都没少。
    “……怎么不吃?”颜清明知故问。
    江晓寒捏着他的手往嘴里送了一粒,四两拨千斤地答道:“之前忘了。”
    颜清心知他是胡扯,这当然不可能是江晓寒自从离开他之后就夜夜睡得安稳,只是这东西吃了也没什么用,第二日醒来已经见不到他了。
    颜清耳边是江晓寒声若擂鼓的心跳声,骇人的铁链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扎眼的要命。那两条链子穿入皮肉中,伤口便无法愈合,略略一动便要往外渗血。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江晓寒的前襟已经又染红了一片。
    颜清终于忍无可忍地偏过头去,眼睫颤了颤,攥紧了江晓寒身上的衣服。
    江晓寒一手环着他的背,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他后颈和肩背的肌肉。
    “是不好看了点。”江晓寒故作轻松地笑道:“没办法,大牢里又不能随意换衣沐浴,你不嫌弃就——”
    他话还没说完,却感觉胸口的那块布料润湿了一片,江晓寒伸手一摸,才发现那都是颜清的眼泪。
    “算了……”江晓寒彻底被他这几滴眼泪闹得没了脾气,丢盔卸甲地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拿你向来没什么办法。”
    江大人随机应变的本事可不是徒有虚名,颜清既然已经来了,他也没法再把人打晕塞马车里送走——何况将人留在身边看好,总比撒出去来得更安全,江大人自暴自弃地想着。
    颜清略微动了动,从他怀中退了出来,他眉眼清隽,除了眼尾略红外,丝毫看不出曾哭过的痕迹,江晓寒识趣地不去拆穿他,轻轻捏着颜清的下巴将他的脸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