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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沅好脾气地任他抓着,温声道:“庄公子,是救人,并非偷人。”
庄易后知后觉,一把撒开他,恼怒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邢朔从怀中掏出一枚锃亮的铜钥匙,借着灯笼的火光拉开了重狱的门,顺嘴接住了这个话茬:“在下自然也知道您不是那个意思,但您若是声音再大一点,恐怕就得将人招来了。”
庄易一人说不过两张嘴,愤愤地别过头,不理他俩了。
颜清无心看他们闹剧,他此刻心急如焚,恨不能拽着邢大人快走两步。
重狱之中,江晓寒正指使着江影将火盆往外挪一挪,说是嫌弃晃眼。
“范荣摔得蹊跷,怎么看都像是陛下的手笔。”江影将火盆挪到墙角,才擦了擦手,随意道:“现在御史台邢大人做主,陛下这是怕您死了,还是干脆想接公子出去了?”
“陛下哪有那么好的兴致。”江晓寒半阖着眼哼笑一声:“八成是阿清的师父松口了,陛下才顾不上我的。”
先前颜清来时,江影正巧不在重狱之中,不晓得宁宗源与昆仑之间的弯弯绕。
“公子说——”
他话说到一半忽而顿住,江晓寒与他对视一眼,同时转头看向廊中。
细碎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江晓寒细听片刻,挑了挑眉,笑道:“哦,看来确实是来接我的。”
他话音刚落,邢朔便拎着灯笼拐进了这间牢狱。可怜手无缚鸡之力的邢大人被颜清搀了一路,现在两腿还直打哆嗦。
“邢大人,这么着急送在下出去?”江晓寒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御史台的米粮揭不开锅了?”
颜清见他揶揄邢朔,有些过意不去,耳尖红红地咳了一声,示意他适可而止。
江晓寒笑眯眯地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邢朔没发觉他俩人之间的小九九,抹了把额上的汗,将早已熄灭的灯笼往墙角一丢,长吁短叹地道:“谢天谢地,大人,您可出去吧,这大牢里是什么好呆的地方吗。我当初就说过不行不行,您非要这么闹腾一遭,白白遭这些罪。”
邢朔是个实实在在的文臣,从小到大就泡在书本里头,拎桶水都费劲。京兆尹每天家长里短,哪有御史台血腥,自从接手以来每天见了江晓寒这幅血淋淋的德行都不舍得正眼瞅,来一次埋怨他一次:“您说您,我早说了随意寻个什么别的由头在家称病也就是了,您非得——”
“邢大人——”江晓寒叹息一声:“说实话,我府上的管家奶奶都不如您碎嘴呢。”
好在邢朔一向脾气好,不然凭江晓寒这个不知好歹的德行,非上手揍他不可。
庄易跟程沅两个大夫脚程慢,说话间的功夫才走进来。
江影一见庄易,下意识往墙角暗处挪了一步。庄易大步迈进来,第一眼先见着了江晓寒,差点被他这惨状吓了一跳:“……你你你这怎么搞的!”
“如您所见,我就不过多赘述了。”江晓寒有气无力地一抬眼皮:“庄小公子,您究竟是来帮忙的,还是来看热闹的。”
颜清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右手环着江晓寒的腰背令他借力靠在自己身上,拎起那条穿骨链看了看。这锁链穿的角度十分刁钻,若是想不管不顾的以内力强行扯开,恐怕会伤了江晓寒。
颜清看了一圈没什么头绪,不免有些急了:“这东西到底怎么解。”
邢朔哪知道这些,京兆尹从来不设私刑,最多也就是杖刑,这些刁钻玩意他见都没见过。
“穿骨链上有暗锁,若硬要拉断,里头的薄如蝉翼的刀片便会打进皮肉里。”江影说:“只能往外抽。”
他一出声,庄易才发现他在场,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场外人太多,庄易欲言又止了片刻,最终只是愤愤地跺了跺脚,往江晓寒身边去了。
邢朔闻言连忙掏出一枚小巧的银环,卡在江晓寒肩骨后头的锁扣里,将圈在肩上的那截铁链解开顺了下来,略略一比,发现余下的部分约莫有个小臂长。
对付外伤,程沅比庄易要更为得心应手,他查看了下江晓寒的伤口,又估量了下余下的铁链长度,不免有些担忧:“这锁链太长了,若抽出来伤口必定流血不止……江大人,你能撑住吗。”
“我觉得不行。”庄易号完了脉,放下他的手摇了摇头:“他在狱中这几天伤了底子,若是一时半刻没法止血,恐怕危险。”
“人家问的是我。”江晓寒白他一眼:“问你了吗。”
“问你也是不行。”庄易没好气地道:“你至少得拿药吊一下。”
煎药肯定是来不及了,刨去进出耽误的功夫,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
颜清皱眉道:“向来刑具上都有个机括,怎么这东西如此难解。”
“穿骨链甚少有要解的时候……重狱九死无生,死人是不怕疼的。”江晓寒握着颜清的手腕摩挲了下,冲他笑了笑,才又转头冲着程沅道:“劳烦直接抽了,这东西咣当太久了,我嫌烦。”
还不等颜清反对,江晓寒便握了握他的腕子:“阿清,出去陪邢大人喝杯茶。”
颜清下意识便要拒绝:“不,我还是——”
江晓寒不容置疑地打断他:“听话。”
穿骨链锁了这么长时间,解下时场面肯定不好看。颜清心软,江晓寒不想叫他眼睁睁看着,省得事后他又要自责心疼。疼对江晓寒而言,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儿,咬着牙忍过去也就罢了,徒惹得两个人一起难受,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