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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伤离别

      我随着邵爷爷缓缓走上前,一个巨大的洞穴展现在我面前。
    我站在顶端的一个平台上,这里有个哨岗,平台上也仅容四五个人站立。
    哨岗的值班人员,持枪。
    我扶着栏杆往下看去,下面的场景恐怕在其他地方,或者说很多人有生之年,都难得一见。
    偌大的防空洞里,十几具肢体不全的村民躺在地上呻吟着,师父拿着糯米一遍遍的给他们拔毒。
    洞里还有两个专业的医护人员,忙着给拔完毒的村民做修复。
    洞里竖着几个枷锁,上面捆着大概四五个人,他们尖声嘶吼着,努力要把身上的锁链挣开。
    其中,就有大壮。
    我视线逐渐模糊,没错,是我最好的朋友,大壮。
    此时他被捆的严严实实的,全身泛着青色,唯有一张脸毫无血色的苍白。
    黑黑的眼圈,和尖长的獠牙都证明中毒已深。
    &大壮…大壮…”我哭着小声喊起来,大壮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
    他僵硬的抬起头,看着我。
    嘴里已经发不出人言,还是一个劲儿的努力开口说话。
    他的脖子已经断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坚强的支撑着头颅。可是,他的眼睛还是原来的大壮,他的神识还是清楚的。
    大壮…
    从他的口型中,我似乎听到了他在喊,&幽幽,救我!幽幽,救我!”
    瞬间泪崩,&师父,师父,你快去救救大壮!”我大声喊着师父,师父才注意到我在上面。
    他转身走向大壮,大壮还是看着我,努力的说着什么。
    师父摇摇头,把一张符纸贴在了大壮的额头上,大壮的嘴合了起来。
    &邵爷爷,你让我下去,我去帮师父的忙!这里,只有我能帮上忙了!”
    邵爷爷满眼不舍的看着我,最终还是让哨兵打开了升降机。
    我踏上升降机的木板,邵爷爷在上面缓缓的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踏在地面的那一刻,急着向大壮奔过去。
    我的小伙伴,我的青梅竹马,经常给我萝卜干,带着我探险偷吃的好朋友,此时毫无生气。
    变成了一具僵尸。
    &师父,大壮还能救回来吗?”师父在旁边处理着别的受害者,他半晌没说话。
    我拉着大壮的小手,原本又肉又厚,牵着我走遍田间村野的手,如今和白骨一般。长长的黑指甲,还带着肉屑和血污。
    &幽幽,我知道你难过。可这就是现实,你要接受!大壮,是为了再见你一面,挺到现在的。一会儿,你准备好了,和他道别。我就送他离开!”
    不要,我不要!
    我抱着大壮的身子,大声喊着!
    我不要大壮离开我。
    师父你知不知道,因为我是个孤儿,别的孩子都排挤我。因为我师父是个道士,他们都欺负我。因为你经常不在家,都是大壮给我偷吃的。
    我的童年,我的世界,除了你,只有大壮,你知不知道!
    我一直偏执的认为,大壮是个神奇的存在。无论大灾小难,他都会成功的躲过。我第一次学称骨,就是拿大壮的八字算的,他此生命长着呢,怎么会说死就死呢?
    &幽幽,你给我冷静些!生死轮回,司空见惯,大壮再投胎个好人家,也比不人不鬼活在这世上强!”
    我哭得撕心裂肺,寸断肝肠,直到累的瘫坐在地上,小声的抽泣。
    &哭够了吗?准备好了,我好送大壮走!他现在这样,更痛苦!”师父催促着,这个不近人情,没有人性的臭道士,我第一次这么恨他。
    我捶打着师父,发疯似的在他身上撕咬着,为什么你不能救大壮?为什么你不把大壮保护好?
    师父站在那里任由我发泄,发泄完我眼泪又留了出来。
    这事儿,怎么能都怪师父呢?
    我就没有责任吗?僵尸来的时候,我为什么没去隔壁看一下大壮怎么了!
    如果我能早发现,他就不会被伤的这么重,他还有可能继续活下去。
    怪我!
    也怪我!
    &师父,我好了!”我啜泣着对师父说。
    师父蹲在来,摸摸我的头,把我搂在怀里,&幽幽,你慢慢会长大。见惯生死,知道轮回之后就不会这么痛苦了。这样吧,一会儿你问大壮,下辈子想投生为什么?之后,你和为师一起去黄泉路上送他一程好不好?”
    我见过师父去送鬼魂上路,但是他从来不让我跟着。这次换做大壮,我一定要给他送行。
    我重重的点头,情绪已经逐渐稳定。
    师父松开我,起身把大壮头上的符纸揭开,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还魂丹。
    大壮的神智慢慢恢复,我上前握住他的手,他竟有了回应,反握我的手。
    &幽…幽…,幽幽…”我轻轻拭去他眼角流出的泪,可却控制不住我留下的泪水。
    &幽幽,别哭。道长说送我去见我爹娘……我…我…”
    看他哽咽的样子,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大壮哥哥,你在路上慢点走,我会去送你的!你想投胎在哪,你告诉我,等你转世,我去找你,我们继续做好伙伴,好不好?”
    我话说的很急,我怕慢了,他再也听不到了。
    &我…我还要和你…在一起,在一起……”我上前抱住捆的紧紧的大壮,他的獠牙冰冷尖锐,硌得我脖子有些刺痛。
    他努力的想挣开我,我死都不放手,就让我再抱你一次吧!
    &幽幽,我…我喜欢..”
    没等他把话说完,大壮的头重重磕在我的肩上。那撑了一半的脖子终于撑不住了,最后靠那一点血肉连着。
    我捧起大壮几乎分离的头颅,他还睁着眼睛。
    哭着哭着,我笑了。
    我缓缓合上他的眼睛,傻小子,我知道,你想说,我喜欢你。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你偷偷和你娘说长大了要娶我。是你天天缠着要拜师父为徒,就因为武侠小说中说师兄妹成亲的事儿。
    可是你太傻了,傻到不能保护好自己,让我们一起长大。
    我呆呆的抱着大壮的尸身,久久不能自已。
    &师父,把大壮放下来吧!我把他脑袋缝好!”
    我回头找师父,师父还在那忙活着其他痛苦的村民。
    师父看我痛不欲生的样子,强忍着没扔出一个完整的白眼。
    &大壮,在那呢!就知道给我添乱!”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桌子上摆着一排排小木牌。
    我迟疑的跑过去,小木牌里果然躺着一个个魂魄。
    &你能看得见吗?”师父在那边抽空抬头问我。
    我没工夫搭理他,我当然能看到。唯有大壮是屁股撅着跪在小木牌上的,他还在嘤嘤的哭着。
    &大壮,大壮……”我轻声喊着,只是,他听不到。
    我还是开心的笑了,师父说的对,生死并不重要。他还有轮回,我们若是有缘,终会再见。
    人生哪能没有离别,无非是时间长短和路程距离。
    幸亏我长了一双穿透阴阳的眼,还能给我一次与大壮再次相见的机会。